章二百五十 汉帝提亲
作者:黄福桌      更新:2020-01-11 18:09      字数:3774

这一夜,周临和赵瞳歌都待在正厅里,少年内心一团乱麻,难以成眠,赵瞳歌就一直将他搂在怀里哄着,直到天都蒙蒙亮了,两人才陆续困得睡过去。守在后门的貂蝉拿来毡毯,为他们围上,随后神情复杂,黯然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经辰时往后,相府中早起的人等都不敢打搅周临与赵瞳歌,静悄悄地在政厅周围走动。而这寂清被郑誉的到来打破,五将军跌跌撞撞地奔进政厅,朝着两人大喊道:“大哥,瞳歌姐,大事不好了!”

一声大事不好,将周临本就脆弱敏感的神经紧绷起来,他猛地睁开双眼,将赵瞳歌也惊醒,少年从貂蝉裹在他身上的毡毯中一跃而起,满头冷汗地问道:“大事不好,什么大事不好?说清楚些。”

似乎是一路狂奔进的政厅,蹲在周临身前,郑誉竟气喘吁吁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其他三位弟弟也紧随其后,储靖眉头紧蹙,说道:“大哥,陛下两个时辰前派人来说朝会暂罢,现在亲自登门,已经到了街对角。”

原来如此,前夜发生了那么轰轰烈烈的一场闹剧,小皇帝亲自登门,或道歉或对质,都在周临的意料之中。他长舒了一口气,环视了四位弟弟一眼,说道:“陛下登门,也许是来向我们致歉,不至于到大事不好的地步吧?”

“不,陛下不是来道歉的,是来提亲的。”望着一头雾水的周临,冉为保持着冷静,向他描述街前的状况,说道:“龙撵后跟着两排抬着聘礼的宫人,董承也穿得一身红,分明就是来提亲。”

提亲?此时此刻,刘协亲自登门提亲,还能是向谁提亲?令周临始料未及的是,经过前夜那场闹剧后,小皇帝竟还能厚着脸皮来向王芷兰提亲。整件事情变得并不简单起来,周临顿觉头晕目眩,他向后一个踉跄,恰被赵瞳歌扶住,少女丹唇轻启,杏眉倒竖,说道:“提亲?他还有脸来提亲?芷兰在哪,她怎么样了?”

“早晨的时候采薇和奉孝给他们送过饭,芷兰还睡着,陈到说她已经冷静了下来,情绪平和了不少。”毕竟一夜过去,有陈到的陪伴,王芷兰的心理阴影也该小了些。周临定了定神,将手一抬,说道:“让芷兰和陈到在房里好好待着,不必出来,我去应付陛下。瞳儿,为我净面,貂蝉在吗,让她把政厅收拾一下。”

看周临的样子,是铁了心要将小皇帝的提亲回绝。拒否大汉天子的亲事,这是非同小可的决定,连向来敢作敢为的赵瞳歌也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少女虽平日里对周临恃宠而骄,但此刻还是明事理地为他打来水净面。而一直守在不远处的貂蝉闻讯,也将乱糟糟的政厅收拾干净,等候大汉天子的到来。

但要等也不会在政厅里等,天子登门,理应在门外迎接。即便周临与同伴们满腔怨气,也不会不守这礼节。众人刚到门前,就看见小皇帝在国舅董承的搀扶下走出龙撵,他身后果真有不少宫人抬着火红的箱盒,看上去正是聘礼无疑。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刘协的视线落在众人身上的那一刻,周临带头跪下,其他同伴们也紧随其后,朝着小皇帝恭恭敬敬地呼喊道:“陛下亲自登门,臣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免礼,诸位都是朕所倚仗的股肱之臣,何需如此客气?”前夜在宫宴内外如此难堪,小皇帝倒也拉得下笑脸,将周临扶起,还套起近乎地说道:“阿临,朕昨夜酒醉失智,见到王姑娘,一时情难自已,竟险些铸成大错。醒来之后,朕心甚悔,故亲自前来,向你和王姑娘致歉。哦对了,王姑娘何在?”

“回禀陛下,芷兰受惊过度,还未醒来,有人陪着她,不必担心。”在刘协称自己为阿临的时候,周临却只称他陛下而不是阿协,少年心中的怨气可见一斑。言语中暗示着陈到的存在,周临不能明说,但至少说到这里,可小皇帝还是不知趣地说道:“那……不请朕进去一坐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进,臣自是恭迎大驾。”周临淡淡地答了一句,放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皇帝微微一笑,迈着大步走了进去,董承紧随其后,擦肩而过的时候,给周临以一笑。

周临亦以一笑对之,声色不宣。

将小皇帝与国舅请到政厅,衡天军众人都退避散去,那些抬着聘礼的宫人都候在门前,由佘闻人守着,一步也不让他们近前。政厅中只有刘协、董承、周临与赵瞳歌四人对坐而谈,还有貂蝉侍立其后,为他们端茶倒水。

以茶代酒,小皇帝略带歉意地敬周临一杯,说道:“阿临,朕前夜当真是酒后失了神智,见王姑娘在皇后寝宫,就将她认作了皇后。好在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朕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王姑娘才好。”

明明是自己与皇后拿欢宜香算计王芷兰,到小皇帝口中,就佯做了酒后乱性。但周临也不能明摆着讲出来,只得强压着怒火,给刘协留三分颜面,说道:“阿协,我知你对芷兰一直有所恋慕,但我也说过,落花有意流水无心,她不情愿,你不该强求。好在我不曾来迟,芷兰现在已经恢复了几分心态,你还亲自道了歉。帝王家的过失,相府无权追究,这事就此算了吧。”

“怎能就此算了?朕酒后对王姑娘做的那些浑事,至今还历历在目。女子家的名节最为重要,朕既已做错了,就该对王姑娘负责。”刘协说着,躬身向前探了探,指着门前的聘礼说道:“皇后连夜为朕准备了聘礼,朕要将王姑娘当做相府千金,纳入宫中,封贵妃之位,这才算有始有终。国舅也是特地随朕来说媒的,阿临你看……”

“依我看,就不必了。”还不等刘协说罢,周临就一拍桌案,他低垂着头,脸色阴沉得可怕,说道:“阿协,我和你说过,芷兰和衡天军一名同伴早就私定终身,两人约定等到天下太平,就喜结连理,远走高飞。前夜发生了如此令人不堪的闹剧,那位同伴也一直守在芷兰身边,不离不弃,这个责……你是真的不必负了。”

暗示不成,周临只得明示。听了少年的话,刘协的眼神显而易见地黯淡下来,隐约间有怒火中烧,几乎发作。但董承却很快反应过来,接着小皇帝说道:“周相说笑,这天下之大,谁家嫁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岂能算数?陛下乃当今天子,上苍之命即为父母之命,又有老夫做媒,这才算顺天应人啊。”

“呵,衡天众生在这世上,谁不是无父无母。对芷兰恩同高堂的老师不在,阿临就是他的长兄,我就是他的长姐,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我们同意她私定的终身,就已足够。”还不等周临开口,赵瞳歌就忍不住伶牙俐齿,回击起了董承,她说道:“至于媒人,衡天众一十四人,人人都见证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人人都能为他们做媒,不必国舅白费口舌。”

论及霸道和不讲道理,周临是不如赵瞳歌之万一。她的一番话,说得老国舅哑口无言,只得抓耳挠腮缓解尴尬。就在这时,小皇帝按捺不住,颤抖着身躯,咬牙问道:“阿临,你口中那位与王姑娘私定终身的同伴,朕能见一见吗?”

“阿协,我也曾说过,那名芷兰心之所属的衡天军同伴身份特殊,绝不能示真面目于外人。你只需知晓他时刻在暗处守护着芷兰即可,并且他也回护过你。”陈到的身份,在周临看来是少一人知晓得好,他斩钉截铁地为影锋隐瞒,说道:“从古至今,无论是有道明君,还是一代圣主,都不会在臣子为之望命的时候,觊觎他们心爱之人。”

“阿协,我收回前言,但还是要敬告你一句,请你放手,别再让我失望,也别再让天下人失望。”

在周临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年轻帝王的呼吸声变得逐渐浓重起来。他的脸色憋得通红,眼睛里也出现了些许血丝,一腔怒火,压抑着低沉说道:“阿临,你要朕放手,要朕认输,却连是谁赢的朕都不肯告知。你到底有没有过哪怕一刻……考虑过朕的感受?”

“我就是时刻考虑着你的感受,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你芷兰与你不可能,才会默许她一直做你的后宫总管。”本来神经就一直紧绷着的周临也像是一点就着的火星,他与刘协针锋相对,说道:“但显而易见,我的默许已经让她陷入危机。等她彻底好转过来,我会让她辞去总管一职,她是衡天军的使者,纵横捭阖,机略谋策,才是她想做且该做的事,我会让她一心做好。”

“至于你,阿协,兴复汉室不是我和衡天军的梦想,而是你的梦想才对。你该沉下心来为天下计,而不是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处心积虑地算计。”

“阿临,你不应允这桩婚事也就算了,还要让王姑娘辞去宫职,让她从朕身边远离?”在周临说出自己的决定后,刘协终于再也隐忍不住,一拍桌案,怒吼道::“你会否太过杯弓蛇影了些?朕只是想得到王姑娘而已,你就三番五次地阻挠,还搬出一个子虚乌有的同伴来哄骗朕。到底是王姑娘与人私定终身,还是你觊觎她的美貌,要将她据为己有?”

在小皇帝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周临瞪大了双眼,他从未曾想过,刘协竟是如此看待自己的,少年怒发冲冠,拍案而起,说道:“阿协,你……简直不可理喻!芷兰不是个冰冷的物件,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我朝夕相处了六年的同伴。我绝不会让你将她当做手中的玩物任意摆布,总管一职我替她辞了,就算是你下旨斩了我,我也不会动摇半分!”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朕不敢斩你?”怒火冲昏了刘协的头脑,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指周临的脖颈。身后的貂蝉惊呼一声,赵瞳歌端起一盏滚烫的热茶,随时准备泼在小皇帝脸上,佘闻人也三步做两步地奔过来,要不顾一切地救下少年。而就在这时,屋后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说:“陛下,清明,不必再争了。这门亲事我不会应允,但这总管一职,我也不会请辞。”

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屋后望去,只见王芷兰迈着细碎的步子款款而来,她不着妆容,眉眼低垂,却自有一副飘然若仙的美。就在小皇帝望着她痴痴沉醉的时候,少女走到众人面前,行礼说道:“陛下,国舅,小女子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