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五十五 百雀楼
作者:黄福桌      更新:2020-01-11 18:09      字数:3712

在从李公子口中得知那座非同凡响的百雀楼后,冉为当机立断,决定前去一看。但他婉拒了李公子跟着自己的请求,理由无他,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欲都浪子在百雀楼前一掷千金,他能保证自己入楼已是不易,又带得了谁?

循着李公子所指的地方,冉为慢条斯理地寻到了传闻中的百雀楼,不愧是袁家大公子亲自建起的风月场,冉为还未到门口,就闻到四溢的百花香气,这必定是那楼中百位美人身上流露出的脂粉味,竟会一直飘到场外,令人怎能不对楼中景象心驰神往,争相竞价?

从街道上看百雀楼,亦是场面宏大,蔚为壮观。楼宇整体呈圆拱模样,屋舍门窗紧闭,楼外人丝毫看不见楼中是何仙境盛景。楼顶一只金雕玉琢的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熠熠生辉。

百鸟朝凤,这是袁耀建百雀楼的寓意,不过把自己比作凤凰,这位仲家皇位的继承人,还真是丝毫也不在意。

花将军到百雀楼门前的时候,已近正午,竞价入楼的名额只剩下不足五十名。名额分时发放,来得早的风流客或许能花到更少的钱,到了最后,要花的钱就难以言说地多了。门口你言我语地竞价,一口一个五千两,一口一个五千一百两,可见这些门前的宾客,都已是强弩之末。

百雀楼外层层叠叠,都是仲家军拱卫,要混进去何其之难?好在冉为手中的金银如同无底洞般无止无休,站在人群当中,花将军高举出一只手,朝着主持竞价的那名花奴说道:“在下出八千两纹银,不知能否入楼一观?”

众人都还在五千两六千两的边缘徘徊,冉为开口就出八千两,这赔本赚吆喝的作风,着实吸引足了诸位风流客的眼球。人群中不乏出入过之前冉为驰骋过的青楼的风流客,一见他这张熟悉的脸,都想起近日来那位挥金如土的世家公子来,啧啧称奇。

而当冉为将面值八千两银子的金块都悉数交到花奴手中时,他被当做座上宾请进百雀楼,这一日至今,他是出价最高入楼的宾客,受人尊敬也是理所应当。不过要在百雀楼中逍遥到次日晨起,还要有充足的资材方可,以是亦有人嘲笑他不知轻重,提前将该花的金银花了个精光。

但不论他人眼光如何,冉为总算踏进了百雀楼的大门。随着他的背影深入楼中,花奴再度将目光投向门前的宾客,扯着嗓子呼喊道:“从吴忌公子起,八千两纹银,诸位贵宾,还有更高的价吗?”

坐地起价,如饮人鲜血,这就是百雀楼的做派,也是整个欲都的做派。

由几名花奴牵引着,冉为从一条雕栏玉砌的长廊步入百雀楼。随着他入楼越深,空气中弥散的脂粉味也就越浓重,甚至还有几分酒味,让他不饮自醉。曲径通幽,豁然开朗,来到百雀楼正中,映入冉为眼帘的是一袭新月般的池——酒香就是从这池中传来,竟是一方酒池!

古有商纣酒池肉林,奢靡误国,为后人不齿。两年前董卓当道的时候,在长安城外自己修筑的郿坞城中,也曾筹备过酒池肉林,但还未建好,魔王就死在周临斩蛇剑下,好不凄凉。这残暴与糜烂的象征,竟会被袁术的大公子堂而皇之地摆在城中,为人享乐,这位皇位继承人的人品,可见一斑。

而姚倾与袁弄玉,竟也会与这座荒唐的百雀楼有所纠葛,让冉为不得不燃起兴致,令他思虑不断。

酒池当中,已有二三十名身着寸缕,裸露大半肌肤的美女嬉戏,也有些风流客脱了衣裳,不顾形象的与之追逐。那些美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数字,或镶在头顶玉簪,或纹在胸前肉脯,或挂在衣袂之间,那是她们在百雀楼中的编号,是作为百雀之一的象征。

毕竟百雀楼中,也不全是美色,反而竞技豪赌,无所不有。以是百雀楼中不乏女客,她们身上看不见数字,也就意味着她们不是任人调戏的雀鸟,而是与男人地位相同的贵宾。不过要是真有本事,将这些女客赚到床榻上,亦能够为人称道。

“吴公子,百雀楼已到,还请放纵享乐,入楼者,都是这楼中的主角。”身后的花奴低语一声,又款款走向门前侍候。冉为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算真正入了百雀楼,除却酒池,还有处处让人心驰神往的风流所在——整个大厅中,如蜂房般分为一间间镂空的房舍,其中美人或抚琴,或起舞,或吹箫奏乐,或吟诗作对,她们身上亦有各自的数字,也是这楼中百雀,任人赏玩。

“呵,好一个百雀楼。”在楼中漫步,冉为望着那些或清淡或妖艳的美人,个个都是出尘绝艳的姿色,与欲都其他风月场的庸脂俗粉不可同日而语。花将军闻着她们与酒香夹杂的脂粉味,一时间竟有些意乱神迷,不知该往哪里去,亦不知该逐哪位美人。

不知不觉间,冉为已来到百雀楼二层,正中的酒池镂空,周围的楼宇都是环绕而起,花将军年少时曾随百里太一去过云滇,见过那里的竹筒楼,大抵是这一构造。空气中浓重的脂粉味熏得冉为有些迷醉,他自认闻遍天下美人香气,却也招架不住如此猛攻狂袭。

但就在这时,他在浓重的脂粉味中闻到一股淡漠如水的桃花香——那绝不是刻意将花香熏在身上,而是长年累月生活在桃林当中,将桃花香嵌入肌肤,从而作为自己独特体香的味道。而这一淡淡的体香,才最是天然去雕饰,让冉为心驰神往。

多年来出入风月场所,再加之心目护体,冉为能在这重重脂粉味中分辨出桃花体香,并不奇怪。他甚至还能够循着这股体香,一路向着来源走去,峰回路转,终是寻到了他心之所向的丽人。

在那桃花体香弥散的地方,一间小桌,几盏清茶,两名身姿婀娜的女客,一个身着粉嫩,看起来娇嗔可人,一个披着青衣,看起来温婉淡雅。两人都带着一袭素白的幕篱,遮住面容,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

她们身上并无数字,这也让冉为明白两人是女客而非歌姬优伶,乍一眼望去,还是一对姐妹花。

站在不远处,冉为在喧闹嘈杂的百雀楼中使出心目,隐约能偷听到两人的对话。粉裙的似乎是妹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青衣的似乎是姐姐,低声细语言笑晏晏,单从声音听起,倒也像是美人。

那对姐妹看上去典雅而又不显富贵,但能身处百雀楼中,出身自是不必多说,只是有张扬与隐晦之分罢了。那妹妹笑着指向楼下的酒池,漫不经心地说道:“姐姐,你说爹爹要是把家搬到寿春来,会不会也到这百雀楼中逛一逛?”

“小……小妹,你休要胡说,爹爹是吃斋念佛的人,娘去世后,从未近过女色,又岂会来这奢靡荒唐的地方?”听了妹妹的话姐姐不免有些嗔怒,但她也还是一副温柔似水的语气,说道:“你分明说过离家是来替爹爹看寿春是否安全,却又拉我来这风月场,是何用意?”

妹妹闻言,噗嗤一笑,似乎是她套路姐姐离家出走,来这欲都,入这百雀楼,她坏笑着看向姐姐,也不作答,只是说道:“嘻嘻,姐姐,可惜我是女儿身,我要是男子,偏要在这百雀楼中快活个三日三夜才好!”

“你要是个弟弟,我才不会纵容你到这寻花问柳的所在。”隔着一层幕篱,虽看不清面容,但姐姐明显白了妹妹一眼,她有些不安地望了望四周,说道:“还好我让你戴了幕篱,这里的风流客可不知分寸,被他们骚扰,不会是什么好事。”

听了这话,妹妹倒冷哼一声,嘟着嘴说道:“哼,寻常的风流客来搭话,我还不搭理呢。要是来的人好看又有趣,我倒会与他说几句话,只是戴着这幕篱,一个搭讪的也不来,真是闷死我了。”

“在下唐突,不知两位姑娘,可否容我坐在这里?”时机刚好,冉为握一纸折扇,将装着双节枪的长包袱放在地上,向那对姐妹花深鞠一躬,兀自坐下。姐姐有些惊吓,而妹妹却看上那副井昽的绝美面孔,不由得嗤笑一声,问道:“满百雀楼的歌姬优伶你不去勾搭,来和我们两个连真面目都见不到的女客说话做什么?”

“呵,无他,在下从小就对桃花情有独钟,两位在桃林中长大的姑娘,最让我欲罢不能。”冉为对桃花的喜爱,自是他随口编的,但两位姑娘独一无二的体香,却是让他心旷神怡的。听了这话,一向安静的姐姐更为惊讶,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怎知我们姐妹是在桃林中长大的?”

“这百雀楼中脂粉味浓重,两位姑娘身上散发的桃花香气,却是长年累月在肌肤中的体香,我分辨得出。”冉为在两名少女面前坐定,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饮了一口,说道:“在下吴忌,中原人。”

“哼,你说你是中原人,中原那么大,你倒是说说看,你是中原哪里人?”正如妹妹所说,堂堂中原何其之大,冉为只说自己是中原人,与不说无甚区别,但妹妹非要追问,倒有些刁难的意味。姐姐连忙以眼神制止了她,说道:“小妹生性刁蛮,疏于教养,还望公子不要介意。我与小妹生于江东,只是自幼甚喜桃花,家父由此在院落中种满桃树,才会让我们姐妹养的一声桃花香,让公子见笑。”

“江东人?姑娘不说自己是江东哪里人也就罢了,连姓名也不透露,好生无情。”冉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略带着些调笑地望向一对姐妹,说道:“那在下该如何称呼两位,大姑娘和小姑娘?”

“就叫大姑娘和小姑娘,姐姐是大姑娘,我是小姑娘。”妹妹指了指身旁的长姐,又指了指自己,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冉为,说道:“你那包袱长得出奇,里面装了些什么呀,能给我看看吗?”

见妹妹对自己的包袱起了兴致,冉为撇嘴一笑,他拿起那装着双节枪的包袱,说道:“小姑娘连姓名都不愿告诉我,就想看我的包袱?我这包袱也无甚稀奇,小姑娘要是想看,将幕篱揭开,让在下一睹真容,如何?”

“哼,揭开就揭开,本小姐怕你不成?”经冉为这么一激,妹妹猛得拍打小桌站起身,伸手就要揭开自己遮面的幕篱。就在这时,一旁的姐姐惊慌失措地拦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小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