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百雀楼中,对美人向来心存觊觎的袁耀看中了冉为身旁的姐妹花,还险些揭开了妹妹头顶的幕篱。好在冉为扯谎制止,羽凰又在关键时刻出面解围,方才让仲家公子的视线从两姐妹处移开。
冉为暂且松了一口气,但始终守在袁耀身后的张动,临走前阴恻恻地看了花将军一眼。之前在下邳的时候,冉为曾与他有过短暂的交手,但在这寿春城中,他顶着吴忌的身份,戴着井昽的面具,连飞雪枪都是双节的机关所制,总归不会被认出来。
但作为姚倾的左膀右臂,张动到底是夜蝠的统领,耳聪目明,眼疾手快,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会是毫无意义。从他的眼神中,冉为很清楚,留给他和羽凰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放过姐妹花之后,袁耀又回到了自己方才坐下的位置,在羽凰的侍奉下继续纵情享乐。冉为与身旁的两姐妹却都坏了兴致,花将军看得出,她们两人至今心有余悸,甚至一动不动,只能瑟瑟发抖。冉为站起身来,敲了敲姐姐的幕篱,又敲了敲妹妹的幕篱,笑说道:“别怕,都过去了,要是受了惊的话,就回房歇息一会,如何?”
刚才险些被袁耀轻薄,要不是冉为与羽凰及时阻止,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事,姐妹花此刻也着实无心在仲家公子眼皮底下玩乐。她们默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冉为的护送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两姐妹的房间与冉为及羽凰的相同,都在二楼长廊中,以是三人走不了几步,就到了门前。姑娘家住的客房,冉为自是不方便进去的,他就在房间外止步,勉强笑了笑,说道:“在下就送到这了,两位姑娘自己保重。需要我的话,我会一直在小桌处,稍晚才回房。”
姐姐与妹妹默契地向冉为道了声谢,眼看着就要步入房中,却望而却步。妹妹猝然转过身来,将冉为一把拥抱住,一如既往地俏皮一笑,却又不失苦涩地说道:“吴忌……哥哥,你刚才的样子,很迷人。”
怀中温香软玉仰面看着自己,隔着一层薄如轻纱的幕篱,冉为望不见她的脸,却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依赖。花将军莞尔一笑,在妹妹头顶的幕篱上又敲了一下,说道:“小姑娘,在下一直都很迷人,难道不是吗?”
“哼,不知羞。”抱过冉为后,妹妹又猛地将他放开,迈着小碎步掀开珠帘,进了自己的房间消失不见。门前的花将军与姐姐相视尴尬,过了一会,冉为才开口说道:“大姑娘,经此一事,你有带着令妹离开的想法么?”
听了这话,姐姐低下脑袋沉思了一阵,而后又摇了摇头,笑说道:“吴公子说,你会给这座寿春城带来新的变局。既然破冰之日就在不远,我和小妹又何妨在薄冰上多站一会,见证你的惊世之举呢?”
“姑娘言重了,在下所作所为并不会惊世骇俗,但承卿此诺,在你和小姑娘离开寿春前,我会让这欲都变作能让你们一家老小安居乐业的地方,至少不会再让袁耀横加骚扰。”冉为又笑了笑,言语中已将承诺许下,他说道:“现在不走也好,走了反倒让袁耀觉得你们心虚,到时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乱子。但你和小姑娘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出任何差错。”
“我也会保护好你们,在我目之所及,不会让你们两个受伤害和委屈。”
说着说着,冉为察觉到姐姐正紧紧的盯着自己,目光丝毫也不移开。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姐姐也如同方才的妹妹一般拥了上来,凑近冉为的胸膛,说道:“我总算知道,小妹为何会想要依靠你的怀抱。吴公子,你是不是对所有初相识的姑娘,都如此托付真心?”
这倒是个致命的问题,会随意抛洒的真心,那就和狼心狗肺无甚区别。冉为不会踏进如此显而易见的陷阱,他嘴角掠过一丝浅笑,将姐姐拥入怀中更紧,说道:“并不是,在下只对如姑娘和令妹般投缘的女子,才会托付真心。”
“公子这哪里是真心,分明是贪心,一人要打我们姐妹两个的主意。”姐姐嘴上说着嫌弃冉为的话,拥住他的手却愈发紧了起来。越是矜持的女子,情感迸发的时候就越是不舍,姐姐与花将军抱了许久,才将他放开,说道:“我和小妹且回房歇息,静候公子佳音。”
“房中微寒,姑娘别忘了点燃炉火,关紧门窗。”目送姐姐回到房中后,冉为还不忘叮嘱一句,见珠帘夹缝中再看不到人影,才迈步离开。
而此时此刻的房间里,妹妹正坐在床榻上,围着火炉烤火,见姐姐进来,她笑问道:“姐姐,你和吴忌哥哥神神秘秘地,背着我说些什么呢?”
“是你自己要逃进房中的,吴公子还有几句话要向我交代,就和他聊了一会。”姐姐缓步走到妹妹身边,亦坐到床榻上,笑说道:“你分明是自己小鹿乱撞,紧张你的心上人,怕他被我抢了去吧?”
“哼,姐姐就会骗人,我都看见了,你明明也抱了他,还说他是我一个人的心上人?”妹妹俏皮地朝着姐姐做了一个鬼脸,在火炉前靠向姐姐的肩膀,说道:“我以前说过,我要是男子,定要娶姐姐为妻,姐姐要是男子,我定要嫁给你。可惜我们两个都是女儿身,但喜欢上一个男子,都嫁给他一人,倒也不错呢。”
“你和吴公子才认识几日,就想着要嫁给他了?还偏要把我拉上。”向来内敛的姐姐受不住妹妹如此调侃,自顾自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妹妹却来了兴致,将姐姐紧紧拥住,说道:“姐姐,你这就是承认了,你也喜欢无忌哥哥,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妹妹说着,双手放到姐姐的腰间,挠起了她的小腹。姐姐被她折腾得咯咯直笑,不停地讨饶说道:“小妹,你别闹了,姐妹两人在一日里对同一个男子一见钟情,说出去,你不难为情,我还难为情呢。”
“哼,我不难为情,姐姐也不许难为情。我们就是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子,将来嫁人,也要一起嫁给他!”妹妹一边没羞没臊地念叨着自己的臆想,一边不停不歇地挠着姐姐的腰腹,与袁耀发生的不愉快,在对冉为的倾慕面前,早就荡然无存。
之后的一日时间里,冉为就在二楼的小桌前独酌,一直到日暮黄昏,又赢了竞价,得以继续住在自己前夜的房间。姐妹花也出来了一躺,出资将自己的房间也续了一夜,与冉为打了个照面,闲谈几句,才又回房去。
这一夜过得格外寂静,冉为清楚羽凰的房中有袁耀在,或许她还经受着仲家公子一如往日的折磨,他也明白,自己与花魁都要暂且忍耐下去。与潜伏在百雀楼中的暗影取得联系后,他以影流间独特的方式与他们交换着情报,直到一切了结,方才睡去。
次日晨起,不早不迟的时候,袁耀春意盎然地从羽凰房中走出来,正好遇见守在门外的张动,夜蝠凑到他耳畔,说道:“大公子,属下已经查清,那两名女子和那个吴忌,是分房睡的。”
“呵,说是夫妻,却分房睡,这个吴忌还真是会玩英雄救美。”袁耀两只手放在自己腰间的玉带上,满脸不屑地说道:“那两个戴幕篱的女子也定有蹊跷,也许就是本公子要寻的人。张动,替我好好查一查她们的身份。”
“大公子,那吴忌他?”比起两名无关痛痒的女子,张动倒是更为在意那个看起来让他觉得熟悉且极不舒服的吴忌。但袁耀却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仲家公子白了张动一眼,说道:“管他做什么?替我查清那两个女子的来历,本公子自会赏你,少说废话,早些去做好我吩咐的事。”
“大公子,属下还有一事,前夜审过的那名衡天军暗影奸细,几个时辰前咬舌自尽了。”说这话的时候,张动脸上起了一丝波澜。难得的俘虏身死,他顺藤摸瓜寻觅暗影在寿春其他人手的机会就白白丧失了,但袁耀却毫不懂这些道理,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只混进来的老鼠,轻而易举就被你抓住,是死是活又能怎样?夜蝠深入洛阳刺杀刘家皇帝都无人察觉,区区暗影,能和我们相比么?”
明明夜蝠的手笔无一分是袁耀功劳,他却偏偏坐享其成,还乐得逍遥自在。望着这位酒囊饭袋般的公子的背影,张动强压住心中的不满,一言也未发。
他这条命,本就是姚倾给的,他此生此世,也只为姚倾效劳。鬼镰吩咐他辅佐袁耀,他就必须守在仲家公子左右,时刻提醒,等待铁树开花的那一日。
而与此同时,羽凰的房间里,冉为又从天花板的夹层缝隙中一跃而下。他掀开床榻上的被褥,果然看见羽凰一丝不着地躺在里面,整个上身被反绑得弯折过来,两腿也由绳索将大腿小腿固定住,使得她下身强行张开,摆出甚是不雅的姿势。
花魁似乎被绑了整整一夜,本来白皙嫩滑的肌肤被绳索勒得青紫,但却无一处伤痕。冉为一边沉着脸替她松绑,一边说道:“他……竟不曾虐待你?”
“他也怕我被凌虐致死,让他以后少一只能为所欲为的雀鸟。而且他前夜只顾虐待,还未放纵就被喊了出去,方才倒是肆意妄为了一整夜。”紧缚着的绳索被冉为解开,羽凰熟稔地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肩膀,说道:“你白日里真是太乱来了,要不是我及时现身,不知该如何收场。”
“除你之外,我在这百雀楼中,好歹还有一两想要守护之人。”冉为望着羽凰满身沟壑纵横,都是被绳索勒过的红印,不由得心疼地也替她按摩着,同时问道:“他的怀疑,已经到那对姐妹身上了吗?”
“不清楚,他在我这只顾说些污言秽语,未曾提过。”提起袁耀对自己的种种恶行,羽凰倒是轻描淡写,她冷笑一声,说道:“但我觉得不论那两位姑娘是与不是,都能够略微利用,引他上钩。”
“万万不可!”还不等羽凰将话说到底,冉为就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她的提议。但花将军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下头去,说道:“这……不妥当吧?”
“呵,我只是试你一试,何必如此紧张?”羽凰浅浅一笑,她的双手环上冉为的肩膀,和他在床榻上相拥住,而他耳畔说道:“你是个极心软的人,一个云雨一夜的风尘女子,你会救她水火,两位相识不久的懵懂姑娘,你会挺身相护。”
“但似乎就是由此,你的怀抱,很是温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