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个地宫,都被师兄的幻境包围了。”苏韵寒说。
被困在监狱里的柳若泽只是幻境之一,苏韵寒带着程陆离离开那地方,地宫里又暗下来,通道都是黑的。
“师兄这些年没和你说过,他为什么不愿意去往生界么?”程陆离问,“我以为他什么都会对你说。”
“他什么时候都在睡觉。”苏韵寒说,“我对他的了解和你差不多。恐怕还没你多。”
他们走在黑暗里,周围的光线都消失了,没有任何声音。
“这里……”程陆离突然拉住苏韵寒,“这底下的空间变得非常大。下面好像还有地宫。”
“你让一下。”苏韵寒指着程陆离原来站着的地方,一柄白色的鬼域凝成的剑出现在她手中,她将剑插入地面,然后以自己为圆心画了一个圈。程陆离心说你这个阴阳师还不赖嘛,突然间,脚下的地面就松动了,他们坠楼到地宫的下一层。
程陆离跌在地上,揉了揉屁股,嚷嚷着,“苏韵寒你不能事先提醒一下我?”
眼前的景象让他傻了眼,明明是在地宫之中,他面前出现的却是一个繁华的古代街道。
一个小乞丐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可以从天上掉下来?”
小乞丐穿着破旧的衣服,头发乱得跟个鸡窝似的。但他的眼睛却非常好看,像两颗漆黑的宝石。程陆离用他那不够聪明的脑子使劲思考着自己怎么穿越了,苏韵寒突然出现在她旁边,冲小乞丐脑子敲了一下,拉着程陆离飞快逃离了。
他两躲在小巷子里,探出头观察那个小乞丐。小乞丐摸了摸脑子,觉得特别疼,不明白刚才那个姐姐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打他。
“他不会就是柳若泽小时候吧?”程陆离说,“我之前挺熟柳若泽是唐代非常出名的一个围棋师,出生名门,他怎么会是一个小乞丐的样子?”
苏韵寒没回答,按住了程陆离的脑袋,“好好看。”
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小乞丐身边走过,他瞥了乞丐一眼,把自己刚刚买的馒头丢给他。
小乞丐赶紧磕头感谢,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他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他捧着那个馒头,还没有咬下去,一个飞来的石子砸在他的额头上,鲜血从他的右额头渗出。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去寻找刚刚好心人施舍给他的馒头。
但那块馒头却被一个高大的男孩给踩住了。大男孩看着小乞丐落魄的样子,扬了扬手中的弹弓,哈哈大笑起来。
他收回了脚,然后把馒头踢到小乞丐面前,“你再吃啊!你不是饿嘛!”
小乞丐看了看大男孩,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又抓起那个馒头。他的手刚刚伸出来,大男孩就又把脚踩上去。
“都这么脏了,你还吃什么呀,小叫花子?”大男孩哈哈大笑,“来,叫我一声‘爷爷’,叫开心了我把整个包子铺的馒头都买给你!”
小乞丐依旧抓着肮脏的馒头,两肩瑟瑟发抖着。
苏韵寒抬起手,一个三角镖刀藏在她的袖子里。程陆离立刻按住她的手,“你要干嘛?”
“还能干吗?”苏韵寒说,“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欺负师兄!”
“你不说了这是幻境,这是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改变?”程陆离说,接着他指了指前面,“好像有人要来救他了。”
大男孩被一把推到地上,穿着广袖华服的少年冷冷的看着他,“黄明阳,你能不能不要在棋局门口闹事?”
黄明阳吐了口唾沫,“柳若泽,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坏我的事!对弈你赢我就算了,我玩一个小乞丐你也要管我?”
柳若泽把小乞丐浮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你没事吧?”
小乞丐拨浪鼓一样的摇头。他手中还抓着那个馒头,馒头已经被踩扁了,上面还有鞋底的尘土。
柳若泽招呼着身边的下人,下人立刻买了一个干净的馒头过来。
“给你。”柳若泽笑着道,“那个脏了,就别吃了。”
小乞丐看到馒头很高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边吃还边道谢,柳若泽一直拍着他的背,“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黄明阳气得牙痒痒,“柳若泽,你是存心和我作对吧?”
柳若泽眼皮都不抬,“我就是存心的,你怎样?”
黄明阳跺了跺脚,“有本事你就一辈子护着这个小乞丐,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打死他的!”
柳若泽摸了摸小乞丐毛茸茸的头发,他也觉得自己保护了这乞丐,放着他不管,黄明阳绝对会找茬。
他索性就低声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柳府?”
小乞丐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是夜幕里的星辰,他盯着柳若泽,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我叫柳若泽,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叫我若泽,你有名字么,你叫什么?”
“陆……陆生。”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陆生跟着柳若泽去了柳府。柳府家主在朝为官,人称柳太师,其膝下只有一子,就是柳若泽。柳若泽年仅十五,就已经是神都里有名的棋师。
棋师在当代是一个享誉盛名的职业,世家子弟都爱玩这个,但也没几个下得好,玩的溜的都是年逾近百的老头子。柳若泽是个例外,他三岁学弈,五岁的时候师傅已经打不过他了,柳太师便把他送到了棋局。
世家子弟去棋局的很多,但不过是玩玩而已,陶冶情操。柳若泽是却不一样,他十岁那年和棋局的国手下棋,也就只输了半子,自那以后,柳若泽天下第一棋童的名号就在神都里传开了。
柳太师知道,柳若泽虽然是冠予美名,但多是因为他年纪尚浅,在他的那个年岁,取得这样的成绩,前途不可限量。
可柳太师希望他的棋艺能更好的,打败年轻一辈算什么,能打赢那些饱经沧桑的老头子才是有本事。
柳若泽虽然性格开朗,但朋友不多,他很少像同龄的孩子一样玩,多数时候都是和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对弈。坐在石桌子上看棋盘,一看就是一整天。对弈就是这样的,一盘棋下个七八天是常有的事;半局没下完的残棋,放了一辈子,也是正常。
柳太师默许柳若泽将陆生当做书童,放一个同龄的孩子在一起,柳若泽无聊时候也有人说话。
陆生换了干净的白袍子,露出素净的脸。他长得很秀气,只是那些街上的尘埃掩盖了他身上的光芒。
柳若泽在下棋的时候,陆生会站在旁边看他下棋,下棋在不懂门道的人看来是个很无聊的事情。对着一群黑白子也不知道对方设下的陷阱是什么,有些人看着空地就觉得可以下,殊不知那里其实无路可走。
这种及其无聊的事情,陆生也愿意看一整天。有时候柳若泽会叫他自己出去玩,还会给他一点银子去买糖人。陆生出门买了糖人回来,就把糖人放在房间里,又跑到棋局看柳若泽下棋了。
那天柳若泽和棋局的一个老人对弈,这老人虽然一把年纪了,棋艺却一般般,之前和柳若泽下了几局都输了。柳太师已经准备着让别人和柳若泽下棋,就在那天,老人突然心肌梗塞,下了半局就给送去看大夫了。剩下了半局棋,不过也到了陌路。
柳若泽坐在蒲团上,觉得很无聊。再厉害的棋师,他今年下不过,明年也就下过了。他们虽然都很厉害,但棋路却只有那么点,几局下来就能摸清他们的脾性。
那局棋,老人已经输了,大概是看不到有什么生路,才心肌梗塞了吧!
柳若泽起身要走,陆生突然叫住他,“柳公子不下棋了吗?”
“反正肯定赢了,还有什么好下的呢?”
陆生执黑子,将其放在一处吃子的地方,“公子,这样子下可不可以啊?”
柳若泽笑笑,“你的棋子放在那边,周围已经有三个白子了,只有一处气,这叫打吃,如果四子围住它,就叫提子,这样那颗子就没有用了,”柳若泽将一颗白子放在空出的那个气上,“你看,这样你就输了……”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手停在半空中。那颗黑子根本不可能被提起来,周围是更多的黑子围合住他,柳若泽换了一个角度,忽然发现整个棋局因为刚刚那个自投罗网的黑子给激活了,所有被围合的棋子突然冲出了一道气,连城一贯,反而将白子给围起来!
围棋就是这样的,上一秒你还在围别人,下一秒你可能就成了杀死自己的墙。
“陆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技能啊!”柳若泽拍拍手,“看了这么多棋局,你也看出门道来了,不然你跟我一起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