砒霜是东楚的禁药,京都内的有权销售的病坊只有那么几家。宝青让朱儿去宫外查都有哪些人购买过砒霜,是否运进了宫,又命素问查了太医院,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说是战璇与她共同查案,实际上则是各查各的,战璇的人脉甚广,赏钱也充裕,做起事来也顺风顺水,不过三日,就初见眉目。
“小桌子和小凳子是看管毒物阁的太监,经过他们的点算,发现阁中的砒霜确是少了一些,偷毒药的贼人很聪明,每个钵中只取一点,常人很难察觉。小桌子掂量药材的本事是祖上传下来的,这才有所发现。”
“很好。”萧城转头看向宝青,“那么淑妃,你查出什么了。”
“臣妾什么都没查到。”宝青诚实地回答。
战璇瞥她一眼,得意顿时浮上眉梢。
萧城本就不指着宝青的,她毫无收获也在意料之中。之所以让她和德妃一起查案,也是为了公平起见,不至于让德妃一人独断专行,查出的结果也更可信。再则,是为了挫一挫宝青的锐气,顺一顺他的心意。
“有意思,朕的毒物阁,竟成了人人都可以随意出入的所在。”
殿上,冰冷的声音响起,小桌子和小凳子吓得腾地跪在地上,直磕响头。
“皇上饶命啊,奴才们知道事关重大,昼夜戍守毒物阁,尽职尽责,不敢有一丝懈怠,断不会随意让陌生人出入的。”
“那你们倒是给朕解释解释,贼人究竟是怎样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盗走砒霜的!”
小桌子和小凳子互视一眼,说:“禀皇上,来毒物阁本来人本就少,所以奴才们记得清楚。近日,进了阁中的只有一人……”
“谁?”
“太医孟长青。”
萧城皱眉。
“那日,孟太医来毒物阁,说要查看典籍钻研医理。奴才见他手中拿着太医院的令牌,又是太医院的太医没错,便让他进了。奴才实在没想到,他会窃取砒霜投毒啊!”
“朕记得,孟长青是为你诊脉的太医。”
萧城的话让宝青拳头紧攥,她原就认为这案子蹊跷,敢情,那幕后黑手的最终的目标是她啊。自孟长青被分配到花月宫侍奉起,他就和宝青有了不可分的关系。一个小小的太医不会随意下毒谋害妃嫔的,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宝青在背后指使了。
短短一瞬,宝青已然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皇上,即便孟太医曾经去过毒物阁,也不能说明他就是窃取砒霜之人。孟家三代忠良,万不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臣妾相信孟太医的为人。”
“淑妃妹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妹妹就这样草率地为他担保,就不怕为奸人利用吗?这次是薛美人侥幸免于一死,若放他为非作歹下去,那么下次,他若是把手伸向了皇上……”
“姐姐,”宝青打断,言辞坚定:“事情还没有查明,听姐姐的意思倒像是认定了孟太医就是凶手了?!”
“事实摆在眼前,是与不是,关起来查问一番便是!”
“堂堂东楚太医,怎能无故关押,如果他日查明是被冤枉的,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岂不是让臣子心寒。”
“作为东楚的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为了保龙体无虞,关几天算什么侮辱,连这点罪都受不得,那么这样的臣子,不要也罢。”
“皇上,孟太医身份贵重,处理不当恐会对前朝有所波及”
“妹妹这帽子戴得重了吧,本宫只知肃清后宫,可万万不敢对前朝之事妄议。”
宝青与战璇各执己见,互不谦让,萧城默了一会儿,最终说:“德妃说的有理,来人,将孟长青关入天牢,待真相查明再做定夺。”
“是!”
萧城的命令一出,就再无更改的可能。
宝青的心中不由忐忑。她看了眼德妃,发现她精致的面容上正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微笑。
直觉告诉宝青,这,只是刚刚开始。
孟长青还在睡梦中,就被大内侍卫拖走了,与他一同在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听说是因为投毒之事,心中暗叫不好。待侍卫们离开,他指了一个小太监,给了他腰牌反复叮咛:“记着,明日宫门一开,你就直奔孟府,万不可让别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是夜,宝青也无法安睡。孟长青为人耿直又有才华,只待张太医告老后,便是太医院之首了,他没有理由更没有动机去下毒,此番,必定是被人陷害的。
“娘娘,皇上会不会以为是娘娘指使。”素问的一句话正中要害。
今天在煊正殿,萧城没有给她一丝好处。是否萧城也开始怀疑,是她借着孟长青的手,陷害王贵人?纵观整个后宫,先得宠又失宠的她,的确是有重大嫌疑,但这都是从外人的眼光来看,作为当事人的萧城理应明白,她本就未曾得宠,实在无须冒险去碰王贵人。
烛光晃动,宝青面上的愁容若隐若现。“孟太医家世显赫又颇具才华,按理说,他是最不可能行凶的,偏偏皇上就关押了他,这说明了什么?”
素问思索了一下,“娘娘是说,皇上明知道孟太医是被冤枉的,还……”
宝青叹口气,这是最大的可能了。
前朝、后宫,本就息息相关,不论是谁下毒,都给了萧城一个难得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地利用起来。
第二天,宝青意料之中地接到了孟老夫人的拜见帖。
孟老夫人是孟太傅的妻子,东楚仅有两位一品夫人,除却段大学士亡妻,就是她了。身份如此贵重,却亲自前来拜见,可见她十分看重孟长青这个孙儿。宝青亲自去宫门外迎接,这般礼遇,让孟老夫人有些惊讶。她被搀扶下了马车,立刻上前参拜,礼数极尽周详,宝青自然是不许的。
“孟老夫人折煞小辈了,一路车马劳顿,快随本宫回宫休息吧。”
宝青执着孟老夫人的手上了轿辇,孟老夫人眉宇中的疑虑也褪去了许多。
在软榻上坐下,孟老夫人才缓缓开口:“早听闻娘娘为人谦和,如今一见果然非虚。娘娘如此热情地招待我这个没用的老人家,老身万分惭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