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春猎为三天计,三天后,谁猎到的猎物最多为获胜,还能向萧城请得独一无二的赏赐。湘国进贡了三十头银狐也在猎物之中,一头便可抵得十个猎物之数。
祭祀过后,随着整齐的战鼓声,狩猎正式开始了。年轻气盛的公子们纷纷策马进了猎场,而后大臣们也都随后跑了进去。
萧城骑着一匹银白色的骏马,身穿黄金甲立在队伍之后,他瞄了眼那些跟在最后吃了一嘴土的几个人,不由为他们掏了一万两阵阵心疼。
战璇驭着小马嘚嘚嘚地走到萧城身旁,两人凑到一起,一个金甲一个红衣,登对得紧。
战璇这几日表现得很是乖觉,她本可以趁着无人,偷偷去和战蓓见一面的,毕竟战蓓的请安帖已经在煊正殿堆成一座小山了。但出乎意料,她没有任何动作,好似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也许,这一病,她的脑子开窍了,知道后宫不得干政这条训令的分量有多重了。
“皇上怎么不一起去呢?”
听腻了粗老爷们的呐喊声,战璇如此甜美清澈的声音,让萧城觉得很是舒服。
“这就去。”
他扬起马鞭,用力一甩,马儿前蹄上扬仰天嘶鸣,迅速跑进了林中,身后的护卫亲兵也纷纷跟上去,只不过用的是脚,对萧城忽然跑走有些措手不及,队形不免乱作一团。
战璇在扬起的尘土中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待烟雾散去,哪里还见得萧城的踪影。
“哼!”
战璇气得直跺脚。
“娘娘……皇上他进林子了……”秀茹在身侧小心地提醒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皇上进林子了!”
可怜了她天还未亮就起床,精心打扮一早上,也不知,皇上看到了多少。
宝青本对围猎斗魁没什么兴趣的,本想待大家都进林子,就拉着素问和朱儿去河边小坐的。朱儿却拿着弓箭跑了过来,指向远处,一副十分急切的模样。
素问提醒道:“朱儿姑娘,那边是猎区,娘娘的身子,不好跟着去的。”
朱儿很久没出来玩了,她一定是按耐不住心性了。萧城的诏令是,猎场上不论何人都有资格参加,朱儿便越发跃跃欲试起来。看得出朱儿的迫切,又想起朱儿曾和萧逸有约要较量一番,宝青微笑道:“没关系的素问,去看看也无妨。我累了就与你先回,让朱儿自己玩去便是。”
“可是娘娘的身体……孟太医没有随行,奴婢实在担心。”
“哪儿那么娇贵了,方子和药都带着,不断服就是了。”
素问想了想,终于勉强地点点头。
“那好吧……”
东楚的猎场不仅有树林,还有山川、河流,面积颇大。除却春日里守卫颇严,平时也有专人看管,负责维护猎场内的山水环境,防止周边百姓误入。猎场内,大多是皇家饲养的动物,温顺得犯傻,基本上就是个死钉在原地的活靶子,都不知道躲的。当然,猎场深处也不乏猛禽野兽,只有少数人才有胆量深入进去。自然,猎到猛兽得分极高,总有些不怕死的,愿意拼死一搏,以获斗魁头彩。
数百人冲进了猎场,林子里顿时鸡飞狗跳起来。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人散开了。”
战璇骑着小马,眼睛左右张望。不一会儿,一只小兔就跑进了她的视线。她拉弓备箭,箭瞬间刺穿了兔子。小太监快速跑过去拾兔子,顺便给她打了个手势。
“中了!”红棕色的马儿缓缓走近,薛才低着头说,“娘娘骑射真是宫中一流,本以为那淑妃也会不赖,不过瞧她昨天那样子,看来是难以与娘娘媲美了。”
以她的位分,本没有资格再参加宫中典仪,不过宝青今年改了许多惯例,为了让围猎变得热闹,决定让后宫但凡有等级的主子全都来,薛才人故而也在其中。
战璇睨了眼薛才人,并没有说话。
她很讨厌她。如果不是薛才人的愚蠢,她也不会被宝青夺了六宫之权,如薛才人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她才懒得搭理。
“娘娘,您就真的甘心让她这样嚣张下去吗?臣妾可是听说,太后亲自向皇上求了赏,以表彰淑妃举办围猎有功。安排典仪而已,每年都是那个样儿,如此简单的事,若娘娘身体无恙,定能比她做得好。她能一再被重用,可都是因为太后的缘故。”
“你究竟想说什么!”战璇有些不耐。
这些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战家再大也大不过皇帝。
细想起来,战家的确逼得萧城太紧,萧城早就有了铲除战家之意,所以不论她做什么,都会被挑毛病。因此,即便再厌恶宝青,她也不能在此时动手,想要稳住现在的地位,她要做的,是与所有人和平共处,而不是寻衅挑事。
“臣妾想说的是,如果有一天,连太后都不喜欢她了……”薛才人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毒:“那么,淑妃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战璇停下马,双眼微眯。
“若真的有你口中的如果,那便好了。”
薛才人阴险地笑了笑:“娘娘安心,此事便交给臣妾吧。”
朱儿玩在兴头上,只是苦了捡猎物的小太监们,跟在她后面,光在林子里跑就要累得半死。朱儿出手甚快,又箭无虚发,不到一个时辰,三个小太监的袋子都装得鼓鼓的。
“原来朱儿姑娘有这般好身手。”
素问还是第一次看到朱儿骑射,那一招一式,无不让她折服。
“她本就是我将军府的暗卫,功夫就要比常人要好上许多。当年阿爹也是看她功底深厚,又是个女娃娃,这才将她指给我做贴身护卫。那时,边关很乱,朱儿为我挡了不少刀剑。”
“朱儿姑娘的确忠心,娘娘能有朱儿姑娘这样实在的人在身边,想来林老将军也能安心了。”
宝青停下马,对素问说:“不单单朱儿,我现在还有了你啊。”
素问闻言微愣。
“素问,你虽是太后半路指给我的,但在我心中,却已把你当成如朱儿一般的姐妹看待了。还记得我初初入宫缠绵病榻,德妃时常来花月宫找麻烦,如果不是你拼力稳住大局,恐怕,我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这份情,我始终记得。”
素问赶忙说道:“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分。”
“没有什么是本分。同甘容易,共苦却难啊。”
宝青的话,让素问的心顿时如临炭火般温暖。
两人正说着,朱儿兴致勃勃地跑回来。宝青看她异常兴奋的神情,便已猜到:“你看到银狐了?”
银狐是湘国特有的物种,非白非灰,毛色犹如银子一般发光发亮,因此得了银狐之名。银狐在东楚十分少见,且其寿命极短,三年才孕一胎,便更加难得了。银狐身手矫健,反应灵敏,速度极快,普通力道和技术的箭,对它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可以轻易躲开。能猎到银狐,说明御箭者的技艺极高,因此,萧城此番才大手笔地把银狐放在猎场上,增添斗魁的乐趣。
一进林子,狩猎者们就大呼小叫的,再加上其他野兽嘶鸣,银狐便纷纷躲进了树洞里不敢出来,本以为得寻上半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朱儿找到一只。
如此难得,宝青也来了兴致。她与朱儿各司一边,打算从两个方向包抄过去。银狐对两人的动作浑然未觉,它刚刚狩猎到了一只野鸡,此刻正吃得香甜,银色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当真是美极了。
朱儿做了个手势,宝青点点头,两人都架起了箭,准备向银狐射去。就在银狐唾手可得时,偏巧不巧,朱儿的马忽然踩到落叶,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声响,银狐闻声警觉,立刻放弃野鸡逃之夭夭。
朱儿骑马追了上去,宝青也跟着跑了过去。
“娘娘!”素问命令身后的侍卫:“去去去,你们几个,跟着娘娘,可别让娘娘受伤了!”
宝青和朱儿只顾着追狐狸,甩开马鞭越跑越快,保护他们的侍卫很快就被甩掉了。朱儿和宝青又是分着两个方向追的,待宝青发现她有些迷路时,早已不见了朱儿的踪迹。
宝青勒紧缰绳,四下张望。树林比刚刚密了许多,树冠死死地遮住了头顶的阳光,根本辨不清方向。脚下茂密的灌木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又一条暴露在外的树根。树根连着树根,像无数条相互交缠的巨蟒,将她紧紧地包裹其中。
宝青心中警觉,暗叫不好。
如果她没记错,这,便是深藏猛兽的狩猎区了。她误打误撞进了此处,若分不清方向,再走深了,前方势必会更加危险。
叫了几声朱儿都不见回应,宝青驾着马,沿途寻得一根被砍掉一半的树。树干伤的痕迹是新的,上面的年轮也稀疏有致。
这是皇家猎场,人迹罕至,一草一木都不可随意砍伐,这棵树一看便知是有些年头的,想伐下这么粗壮的树木,猎场看守怎能没有发现呢。如此不合常理的现象,让宝青心中疑惑。不过有年轮就是好的,至少不至于让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为了安全起见,营地一般都设在南面,根据这年轮的指向,宝青立刻找到了南是在哪个方向。
宝青刚跳上马,忽然,身下的马儿躁动了起来,与此同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