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宏县位于青州,有良田万顷承着朝阳不断为了青州人们生产丰厚的粮食,有河流纵横依着风雨不断给予青州人们新鲜的血液,一直以来,都是大汉较为富裕和安详的地区。
或许是因为此地位于先秦时期的齐鲁地界,是孔子思想的发源地。也或许是当时的齐鲁地带相对和平,那种淳朴的民风一直延续到今天。
灵帝驾崩,新帝始立。苍天已死的旗号随着农民的号角声响彻整个中原,黄天当立的呼声随着鲜血的喷撒传播全天下。黄巾之乱爆发后,各地流亡的人们一直往徐州青州迁移,原本合适的空间顿时变得拥挤起来,青州沿海,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有人自然有纠纷,自然有争端,于是青州的灵宏县不再富裕和安详,而是充斥着房子被烧着的烟味,还有水沟里弥漫的腐臭味道。
这是一次伟大而愚蠢的农民起义,全国各地的纷纷响应以至于声势浩大,天公将军张角声名鹊起,随之鹊起的,还有很多草莽英雄,也有不少英雄凭借镇压这次起义而后一飞冲天,比如长沙孙坚,再比如平原刘备和陈留曹操。
这次起义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被镇压了下去,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原因,就是兵器的精良程度和粮草的充沛与否。
……
一个衣着破烂的青年人在土黄的草皮上小心翼翼地走动着,浑浊的眼珠在此刻显得非常精神,仿佛是有了很大的收获。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和他一样破旧的茅屋,吐了一口气之后,潜伏进一个灌木丛里。
他在灌木丛里调整了一个略显舒服的动作,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生锈的几乎只剩下刀柄的菜刀,把菜刀放在满是老茧的手里磨砂了几下,一时间磨下了不少红褐色的粉末。
他任由粉末飘荡到干涸的将要发裂的地上,眼睛只是盯着那个在茅屋之外玩弄灰尘的小男孩。小男孩的手里有半块烧糊了的烧饼,他一边扬起地上的灰尘,一边美滋滋地吃着烧饼。不过三四岁的他尚且不知人世间的很多事情,也发现不了自己的娘正躲在茅屋后面嚼着树根,更发现不了有一个青年人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青年人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连臭水沟里的脏水都喝了几口,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到县城外面有很多人家。
他勒紧了肚皮,满口的黄牙散发着和臭水沟一样的臭气,手里紧紧捏着那把已经不能用的菜刀,等待着时机的来临。
看上去他是想抢走小男孩手里烧饼,殊不知,他还有一个更大,更疯狂的想法。他在决定这个想法之前,已经这周围晃荡了无数遍,内心挣扎了很多次,最后实在是挨不住越来越瘪的肚皮,才真正的决定铤而走险。
要是在十几年前,或许他还会被官府里的官兵抓去问罪,但是现在……
青年人释然又惭愧的微笑起来,当今世道,董卓老贼祸乱朝纲,金銮殿和长乐宫早已不是天子能够安心待着的地方,而是国贼董卓的俱乐部和休闲所。
内有国贼,外有黄巾余党,那些官员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怎么会有力气来抓自己?
青年人越想越疯狂,自己的父母不知是被官兵杀死,还是被黄巾军无情地灭杀……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一抔黄土了,只剩下自己在世上苟延残喘……至于做大事。
他想了想,自己很多年没有吃到肉了,这次冒个险,或许就可以有肉吃了……就算是人肉,那又能怎样?
这算不算大事?
应该算吧,青年人安慰着自己。
……
螳螂捕蝉。
……
小男孩他娘还躲在茅屋后面嚼树根,没有顾及小男孩。
此刻她的儿子不小心把烧饼丢到了地上,正当他目光下垂,弯腰要捡起时,蹲在灌木丛里的青年人,忽然冲了出来。
那把锈成渣的菜刀着他的手里大放异彩,衣服上补了无数次的补丁在他的行动下又一次被挂在将要枯死的枝丫上。
他右手微曲,然后骤然发力,势必以一击就将小男孩给打晕或者杀死。
就这样想着,他离小男孩越来越近,仅仅不到一丈的距离。
死亡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从另外的一个灌木丛里弹出了一个小小的石子。
石子很小,就像是杨贵妃头上饰品镶嵌的珍珠一般大小。小,却很有力量。
石子在风中呼啸着,与空气发生摩擦,发出爆裂的破空声,最终准确无误的击中了青年人手上的菜刀。
菜刀已是锈迹斑斑,再被石子以庞大的力量击中,便不再是菜刀,而是碎成了几片,从刀柄上脱落,而后掉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灰尘随风,石子力量不减,在地面滚动了很多圈之后才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
黄雀在后。
……
青年人的疯狂计划被其他人无情地打破,他看着地上的碎刀片,再看了看因为受惊导致愕然的小男孩,目光变得狠厉起来。
有人拦我?那又如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的双手由虚握成拳变成张牙舞爪,往小男孩的胸口抓去。其速度之迅捷,其力道之猛烈,看起来真的没有人能够拦住。
有的时候,阻止某件事情的发生根本不必挡在受害人的前面。
又是一发石子出现在空气中,直奔青年人的右手手腕,看起来,这次比之前更加气势汹汹。
要想成功击中青年人的手腕,力气强大是最基本的一项,最难的还是对时机的把握和对动作的理解,单单凭借这两个方面,以几乎无误差的情况下一击制敌,要做到这一点,普天之下,寥寥无几。
看起来那个弹出石子的人是个高手,所以那个石子还是不负所托。
青年人一阵吃痛,握着手腕,在地上打滚,肚子里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惨叫声,当真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看来他是精神一紧张,肚子饿的问题立马暴露了起来。
“小猴子,你还想怎么样?”
灌木丛里又跳出了一个精壮的少年,他的身材魁梧,面容却显得有点稚嫩,从他手里捏着的弹弓可以确定,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少年跳了出来,管这个吃了亏的青年叫“小猴子”,那就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是认识的,或者说只是少年认识他而已。
小猴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儿,那小男孩的娘也听到了动静,从茅屋后面走了出来,一出来就见到自家门口多了两个人。
除了自己的儿子,另一个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青年,她一点都没印象,而那个手拿弹弓的青年,她认识。
小男孩他娘靠近了,向少年说:“浪哥儿,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这是你朋友吧,快一起进来坐坐。你看我家里也没有吃的,只有几口干净的水喝……你们可不要嫌弃啊。”
少年浪哥儿朝妇人和善一笑,拍了拍身旁青年的肩膀说:“这位是小猴子,我们两个一起打鸟,追到这来了,可惜没追到……庆嫂,您照顾好小树皮,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庆嫂也不留他们,因为自家实在是没吃的了,只得笑着跟浪哥儿打个招呼:“那好吧,你们去忙。”
那个小名叫做小树皮的小男孩扯着浪哥儿的衣襟,说着:“浪哥哥陪我玩儿……”
少年浪哥儿摸了摸小树皮的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米团,送给小树皮,怜爱说道:“小树皮拿去吃吧,哥哥以后再陪你玩。”
浪哥儿表面笑哈哈的,实际上心有余悸,要不是黄举表哥在昨天出来走走时,见到小猴子心不在焉,而且鬼鬼祟祟的,叫自己一定要盯着……要不然,可爱的小树皮能不能活过明天,还真不好说了。
浪哥儿笑嘻嘻地托着小猴子一起离开了。
两人走在回县城的土路上,小猴子警惕的看着浪哥儿,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浪哥儿捏着他瘦的根竹竿一样的手腕,就像是提着一个麻雀一般把他提在手里,说道:“我哥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