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川菜馆位于玉州市中心一条老商业街的拐角处，店内是复古的明清风格，老板厨艺精湛，菜品用料考究。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比同行贵了至少八成的价格，所以生意始终不温不火。

比约定时间迟了近一小时，沈儆推门进店时丁晓白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说。

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在空气中以舒适的角度投射出十二寸画面，淡黄色背景上的文字随着丁晓白的阅读进度有节奏地向上滚动着。

网络文学，作为一项传统娱乐，出现在本世纪初，兴盛于本世纪二十年代，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即便在娱乐手段极大丰富的2048年依然保持着强大而蓬勃的生命力，乃是大众必不可少的精神食粮。

“抱歉，来晚了”，沈儆将单肩包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在丁晓白对面，“单位突然有事。”

“你小子，终于来了。”丁晓白抬起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动作，空气中的画面便倏然消失了。

目光落在桌面的手机上，沈儆的表情变得相当夸张，“哇！这难道是……刚刚发布的’禅机3’？快拿来，让哥好好把玩一番！”

丁晓白笑着将桌上的手机连同耳后两枚花生大小的脑波拾取器一块儿递给沈儆——他这个发小兼同学兼兄弟从小就痴迷各种电子产品，属于那种一见到有趣的电子产品便立刻走不动道的类型。

沈儆小心地接过手机。

黑色，碟形，直接约有四厘米，入手微沉，磨砂触感。

眯眼细瞧，手机正面中央嵌着一颗豌豆大小的半球形透明晶状体，在店内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虹色光芒；背面相机镜头占了大约五分之一的面积，边缘用激光蚀刻着“禅机3”、“zenphone3”、“真微工业”以及一串看起来应该是序列号的字符。

简单地完成脑波校对后，沈儆便开始试着操作手中的金属尤物，口中不时啧啧赞叹。

跟自己正在用的禅机2相比，禅机3不仅体积缩小了百分之四十，在功能方面更有了质的飞跃：

比如空气投影功能，禅机2只能以固定角度投出画面4k分辨率的画面，而禅机3在平置的状态下可以从任意角度投射出高达8k分辨率的画面；

再比如控制系统，禅机2采用眼球侦测和脑波读取的混合操作模式，其中脑波读取仅能做些简单的基本操作，而禅机3则完全采用脑波操作，不仅完美实现了各种操作，甚至可以使用脑波进行准确度极高的文字输入；

然而最让沈儆印象最深刻的则是一种名为“贴身”的全新功能，据说禅机3和配套的脑波拾取器的金属外壳中加入了一种特殊材料，只需微弱电流便能生出特殊力场使其吸附在几乎所有物体的表面。

“真是神奇……”沈儆轻轻甩动右手，禅机3牢牢地吸附在手背上，投射出的画面始终稳稳地固定在他的面前，“这防抖功能简直是突破天际！”

丁晓白点头赞同，“比起上一代，禅机3进步确实很大。”

“话说这禅机3是上个月发布的，下周才正式发售，你是怎么拿到的？”沈儆打开淘宝，搜索禅机3，“黄牛手里确实有少量流出的机器，但最便宜也炒到五万多一台是官方售价的十多倍，你不会是……”

“当然不是从黄牛手里买的。”向来内敛沉静的丁晓白也忍不住面露一丝得色，“今年过年家族聚会的时候碰巧得知有个堂姐是真微工业的中层，所以……你懂的。”

“原来如此。”沈儆恍然大悟……

六年前，第一代禅机发布时沈儆还在上大学，那时禅机还有个戏称叫做“卖身机”。

之所以称之为“卖身”并不是说这台手机价格离谱到消费者需要做些违法的勾当才能如愿以偿，而是因为手机的发售政策：优先真微内部员工购买。

在当时产能异常窘迫的背景下，想要购买一台被媒体赞誉为“划时代般梦幻”的禅机只有两种方法：

一是花费数十万——相当于普通白领数年的收入，从黄牛手中购买，缺点是常常有价无市，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

另一个就是签下一份短则五年长达十年，报酬还算丰厚的“卖身契”成为真微工业的正式员工，然后花费4999自公司内部商城限购一台，缺点是你得先让真微工业的人力资源部看上你。

实际上，禅机的发售不仅在当时几乎已是死水一潭的消费电子市场掀起了一场惊天风暴，甚至在民间也引发了一股宇宙淘金热——禅机空气投影系统的核心部件便是由一种来自于另一个恒星系名为“甲辰硅”的特殊材料制作而成，而这种“甲辰硅”当时的市场报价是四百二十五万——每公斤！

借着禅机的火爆势头，真微工业在初代禅机发售的第二年顺势推出了一款消费级太空船。然而可惜高昂的价格以及苛刻的购买和使用要求却将绝大多数潜在消费者拒之在了门外。

更糟糕的是，即便少数幸运儿即有财力又符合要求，可当他们看到飞船购买协议和使用说明书上遍布的“安全性尚待验证”、“对此本公司不负任何责任”、“后果自负”、“风险未知”等诸如此类的文字，十个里至少有九个在最后一刻还是打了退堂鼓，毕竟愿意做小白鼠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还是少数，所以真微工业的消费级太空船业务始终处于一种叫好不叫座的尴尬境地……

“想什么呢？”，已经有几分饿意的丁晓白见沈儆盯着手机出神便忍不住提醒道，“快点菜吧。”

“哦，好的。”沈儆回过神举起手叫道，“老板，点菜啦。”

话音刚落，一台一人来高上宽而下窄的梯形直立机器人轻巧地滑至二人桌前，柔和悦耳但明显带有电子合成风格的声音响起：“丁公子、沈公子，二位今天想吃点儿什么？”

店堂装修复古，服务机器人的服务风格同样复古——除了机器人的外形与声音多少有些出戏——根据《机器人与人工智能管理法》，所有机器人的外形及声音都必须明显区别于正常人类，能够轻易地被大众轻识别与区分，否则就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今天有什么特价菜？”沈儆的手指在机器人投射的菜单上滑动着，稍稍停留，对应菜品的动态立体影像便立刻热气腾腾地投射在桌面上让人食欲大振——相对于手机，不受体积与电池限制的新一代服务机器人基本普及了三维投影功能。

“今天周四，所有信用等级良好及以上的客人在本店就餐可以享受水煮鱼八折的优惠，每桌仅限一份。”随着服务机器人的介绍，桌上出现了一盆水煮鱼的三维投影。

看着芝麻繁星点点，鱼片细嫩幼滑，辣椒赤红鲜艳，花椒青翠碧绿的水煮鱼——老哥川菜馆水煮鱼用的是新鲜的青花椒，沈儆腮帮子一酸，忍不住咽了咽上涌口水，“就这个了，再加一份麻婆豆腐、一份鱼香肉丝和一份回锅肉。”

“好嘞，一份水煮鱼、一份麻婆豆腐、一份鱼香肉丝、一份回锅肉……”服务机器人拖长了声音重复一遍，同时将四个菜品投射在桌面上做最后的点单确认，“二位公子要来点啤酒么？小店昨天新进了一批刚出厂的玉州啤酒，品质新鲜，口感醇正……”

“哦……”，沈儆顿了顿，然后接受了推荐，“那来两瓶吧。”

“咦？”丁晓白有些惊讶，“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