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猴子被押走,院中的气氛有些凝重。
仉云燕觉得此人虽然看上去癫癲憨憨,其实在大事上真不含糊。钟以士对他了解的多些,当然也有同感。
不是这座宅院牵着夏猴子,今晚必少不了一场恶战。别看陈寿之带的人多,夏猴子有钟以士等人壮胆,他真敢将“如烟”撒出去。
都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其实未必,有时候钱财可以让人舍生忘死,有时候又会让人贪生怕死。
夏猴子终于实现光复门庭的梦想,他不愿这么快便失去。
仉云燕道:“不知夏兄这一去是福是祸,若是再也回不来,还不如和姓陈的恶战一场……”
“恶战一场?你以为你那把刀什么事都能办得了?”钟以士道。
说完进屋去,安慰了一番夏老太太,又嘱咐丫环好生照看着些。
钟以士担心陈寿之去而复返,便要仉云燕等人连夜起程回台儿庄。
“回台儿庄?你已向姓陈的申明这些财物是捐献给朝廷的,他若向沈同求证怎么办?”仉云燕问。
“难不成真要捐献出去?这些财物可是宋先生拿命换来的。你们去吧,我自有主意。”
仉云燕知道她要进京,有些放心不下,道:“我陪你去。”
钟以士当然不肯,他担心黄义等人路上会遇到麻烦。
黄义是聪明人,钟以士一个女子,独自进京,若有意外,师父必不乐意,道:“钟先生,就让仉师弟陪你去吧,我们到了临清便好办啦,师叔在临清水关呢,请他为我们拦条船,很快便能到家,在山东地界,谢家镖局的旗号还是管用的。”
钟以士沉思了一下,点头同意,和仉云燕一起将他们送至山东境内。
到了京城,钟、仉二人往九门巡捕南营去寻何少白。
何少白却不在营内。他奉荣禄之命到颐和园做“外三”护卫去了。
所谓“外三”,是自朝廷向洋人宣战后,为慈禧太后的安全,在颐和园做了三层防卫,园子里是大内的侍卫,园子外头贴墙防卫是八旗兵,在向外多加一层防卫,便是调来一营的绿营兵,由巡捕营的游击统领,日夜巡防。
何少白便是“外三”护卫统领。
慈禧召开御前会议,要和各国宣战的消息很快便传出来,大清国没有能瞒人的消息,连宫闱之内的事情都能传得尽人皆知,何况一次会议。何少白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致信张锦湖。
慈禧在决定宣战之前,曾和南方各省的封疆大吏们商议过,李鸿章张之洞等人极力反对,凭大清国的国力兵力,一口气要和七八个国家打仗,不知她哪来的底气。
李鸿章更是气得险些吐血,用合肥话骂道:“憨婆娘的脑袋被门扇挤了么,以为打仗和撕老婆架似的,向那么多国家宣战,这不是请人家来群殴自己吗!”
李鸿章对慈禧失望至极,甚至嗅到了亡国的气息。这时张锦湖收到密信后已转告“兴中会”,此前的“兴汉会”因几次举事失败,更名为“兴中会”。
“兴中会”以为时机正好,想要趁机举事,有高人给出主意,此时举事不得人心,何不游说李鸿章张之洞等人,联合南方各省独立。大清国失去半壁江山,再有洋人打击,便离灭亡不远了。
想法很美好,希望却很缥缈。“兴中会”委托一位英国人去试探李鸿章,被骂了回来,李鸿章骂走说客,沧然泪下,吟道:“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他要做一个孤臣了。
“兴中会”此时也是迷茫的,打与不打分两派,主张打的是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态,朝廷要打仗,自然人心惶惶,可以趁机扩大地盘,运气好了拿下一省之地并非不可能。力主不打的心里头怀的民族大义,洋人毕竟是外族,一致对外之时,自家的事可以放一放,若趁火打劫,必将落得千古骂名。
张锦湖人微言轻,夹在当中莫衷一是,索性给何少白复信,要他先将预备好的银子找个地方存放起来,看看形势再说。
不过这封密信何少白并未收到。
得不到南方的消息,何少白坐卧不安,被定在颐和园又脱不开身,情急之下想到了仉云燕的易容术。
仉云燕投在他身边时,曾教过他,当时只觉得有趣,并不认为自己能用得上。
此时闲在军中无聊,便想何不化了妆混入颐和园,找个机会将慈禧暗杀了。这可是王五爷的梦想,杀了慈禧,既了却五爷的一桩心愿,也能让朝廷乱起来,那时就好玩了。
说干就干,何少白找来一个心腹,照着自己的样子给他易了容,换了衣服,嘱咐他不要多走动,就在营房里装病即可。
何少白守得的是进园子的路口,知道每日有送新鲜食材的采买出入,便装扮成宫中采买太监的模样,等到运送食材的车辆要进园子时,诳一个太监到路旁的林子里,一刀砍了,丢进水沟里,再以乱石杂草掩盖上尸体,然后拿了那太监的腰牌,混进了颐和园。
进到园子里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小桥流水,繁花似锦,看得他眼花缭乱,不由暗骂慈禧老妖婆真他娘的会享受,外头乱成一锅粥她却躲到此处独享太平。
园子大有大的好处,事成之后不出园子便有藏身之处。
到了晚间,何少白出了厨房,摸到乐寿堂院子外头,这时发现并进不去。乐寿堂门口戒备森严,周圈也尽是侍卫。
慈禧哪是容易刺杀的,可既然进了园子,不甘心空手而归,便守在暗处,看哪位王爷大臣前来觐见慈禧,决定好歹弄死一个人,吓一吓慈禧。
真就让他碰上了。慈禧召见大臣全凭心血来潮,不分白天黑夜,裕禄便是晚间进的园子。裕禄见过慈禧后,后半夜才出了乐寿堂,何少白尾随其后,直到裕禄要穿过一片假山石,突然跳出来,先一刀砍了打灯的太监,接着便挥刀向裕禄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