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董璜的命令,甲士们陷入了迟疑之中。
虽说董浩并不被董卓所喜,而且以前终日卧病在床,终究还是其唯一亲生儿子。
虎死余威在。
哪怕董卓现在很可能死去,在普通西凉士卒心中,董浩仍旧是自家少主,威严不容冒犯。
故此,哪怕董璜乃西凉军统帅,这些士卒仍旧有些犹疑不定。
“我的命令,你们没听到么?”
董璜勃然大怒,手握剑柄对着身后甲士怒目而视,这些甲士顿时感觉心中发寒,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董浩身边。
“少主,得罪了!”
两位甲士告罪过后,就想要伸手抓住董浩,然后将其带到庭院内。
“放肆,我乃西凉军少主,尔等怎敢以下犯上?”
就在两位甲士将要抓到董浩手臂的时候,董浩却是双目圆瞪,对着二人厉声呵斥。
“锵锵锵!”
与此同时,那些站在董浩身后的西凉士卒,亦是纷纷拔出武器,将其护在中间。
“谁敢动少主!”
士卒们咆哮,满脸凶悍的看着那两个,想要上前请走董浩的甲士。
董浩先是在危难关头站出来,平定了城中叛乱,然后又识破官兵诈城的计谋。
不仅如此,董浩还赦免了城中叛乱的甲士。
如今,董浩在城中西凉军心中已经拥有了很高的地位。
他们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对自家少主动手?
两位甲士被数百人拿着武器虎视眈眈,顿时肝胆俱裂,身体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锵锵锵!”
董璜身后的那些西凉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对方有人拿出武器,也纷纷下意识照做。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放肆!”
“尔等都是袍泽,怎能刀兵相向?”
“还不快快收了武器!”
董浩见状大怒,对着身后甲士厉声呵斥,众人不敢违逆,急忙收了武器。
董璜却是满脸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一切。
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仅仅离开郿坞没有多长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
先是自己的堂弟身体康复。
然后那些本来是自己属下的士卒,居然如此拥护董浩,这不由让董璜无比疑惑。
“尔等休得放肆!”
不过,现在并非考虑这些的时候,董璜转头对着后面的甲士厉声呵斥。
剑拔弩张的西凉士卒,本来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被呵斥以后纷纷收了武器。
“阿浩……”
董璜斥退麾下士卒,正准备询问董浩郿坞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被董浩打断了。
“兄长,到了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或者,你觉得能够瞒住这些将士们吗!”
董浩往前踏出几步,双目死死盯着董璜,语气有些严厉。
董璜看着自己堂弟,忽然有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说熟悉,是因为董浩在没有摔伤以前,也继承了董卓的悍勇与果决,时常会流露出这种表情。
然而经历了六年的病榻生活,董浩个性早就被彻底磨灭,反而变得沉默寡言,甚至看起来有些懦弱。
也正是因为董浩性格有了这种改变,才渐渐不被董卓所喜。
可是今日,莫名其妙康复的董浩,却显露出了六年前的那种风采。
仍旧那样锋芒毕露,仍旧那样咄咄逼人。
其中,还多了另外一种宛若领袖的气质。
“浩弟……”
董璜低声呢喃着,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之色,想要为自己争辩,刚刚张口却被董浩打断了。
“兄长,你既然统领禁军,为何不与父亲一同前往长安,反而要驻守郿坞?”
“若吾所料不差,定是那王允暗中作祟才让父亲将你留在郿坞,这样王允老贼就能勾结朝中奸贼谋害父亲。”
董璜统领的禁军,按理说乃是拱卫天子的军队。
事实上,以前也的确如此。
不过后来王允暗中向董卓进言,说郿坞乃丞相家眷所在地,必须要有信得过的将领,带着虎狼之师驻守才行。
董卓听信王允之言,就让董璜带领禁军驻守郿坞。
按照董卓的想法,有天子禁军守卫郿坞,这样既能保护郿坞安全,也能凸显出自己身份的显赫。
不曾想,这些都是王允布下的局,为的是让董卓将亲信兵马都从长安调走,这样才有机会勾结吕布将其杀掉。
董浩目光灼灼,死死盯着董璜的眼睛,寸步不让。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退缩了,那么等待自己以及整个董氏宗族的命运,都将会是灭亡。
“可是,你也不能当众说出来扰乱军心啊。”
董璜眼中闪过恼怒之色,上前两步气急败坏的低声说道。
董璜并非愚笨之人,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事实却不容改变。
只不过,身为郿坞三军统帅的董璜,却不得不咬定皇甫嵩乃是散布流言。
因为只有如此,才有可能让郿坞守军不至于崩溃。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瞒住。”
“现在将士们已经心生疑虑,只要皇甫嵩围困郿坞,然后继续散布流言,郿坞守军早晚都会不战自溃。”
“那个时候,内有军心浮动毫无战意的三千将士,外有皇甫嵩所率领的大军,郿坞旦夕可破矣!”
“唯有趁着尚有转圜余地之前,将最坏消息告知诸位将士,然后安抚人心、鼓舞士气,才有机会守住郿坞,争取一线生机!”
董浩声音也被刻意压低,不过却说得铿锵有力。
董璜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很快就领悟了自己堂弟的意思,眼中不由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颓废六年的堂弟,在身体莫名其妙康复以后,居然会有如此大变化。
虽然董璜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却也知道如今正是紧急关头。
他沉声说道:“话虽如此,然而如果士卒们都确信叔父遇害,必定惶恐不安,又如何安抚军心、鼓舞士气?”
“战争并非儿戏,稍有不慎,我等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董璜凝重的脸庞,董浩深吸一口气,道:“若兄长信得过我,就将军队交给我指挥,我定会让董氏躲过这一劫!”
董璜闻言,目光不由变得凌厉起来。
他想起了方才董浩身后那些士卒的反应,双目死死盯着自己这个越来越陌生堂弟。
不过从对方眼中,董璜看到的只有坦荡与坚定,并无任何私心。
“看来我想多了,浩弟并非那种不知轻重,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争权夺利之人。”
“而且浩弟乃叔父独子,如今叔父遇害,浩弟继承叔父基业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念及于此,董璜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咬牙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董璜虽然有心将兵权交出,却也知道自己堂弟卧病在床多年,根本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
如果董浩拿不出充足的理由,董璜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兵权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