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接近尾声,我马上就要离开凤丘镇了,感觉有些不舍,晚上便到街上随便走走,走着走着,突然下起绣花针般的小雨来,到公园的小亭子里去避一避,发现在旁边的灌木丛中有只小板凳大小的黑狗,还有四五只老鼠般大小的狗崽。
大狗已经淋湿,骨瘦如柴的小狗还没学会汪汪,只是在哼哼,不知是冷还是饿。
我记得附近有个老马肉铺,应该还没打烊,为给凤丘的一草一木、一禽一兽留点念想,我决定冒雨去给小狗买点肉吃。
老马还在,他是个大胡子莽汉,却笑得很柔媚。
“来半斤五花肉,切成小块,再来点便宜的骨头。”
老马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
我突然发现肉铺角落的木墩上放着一把刀,长约两尺,乌黑如同天幕,只留一绺新月似的的刀刃,刀背笔直,刃口有一个特别优美的弧度。我看了一眼,它比秋意与秋雨还要萧杀,感觉咽喉与心头同时一凉。
“老板,我想买那把刀,多少钱卖?”我问。
“你还挺识货,我们家好几代都是杀猪的,那把刀是我爷爷的爷爷从一个番僧手里买了一块好钢打造的,祖辈传下来的东西,不卖。”
“能不吹牛逼吗?五十块卖不卖?”
“最少一百。”
“三十块卖不卖?”
“那就五十吧。”
“上你的当了。那点肉就别算钱了。”
“行喽。”
我用报纸卷了刀,提了肉再去公园,那只黑狗开始冲我狂吠了。这真是一口好刀,把它别在腰间,自带一种杀气。这是那种传统的杀猪刀,直接从颈部刺入,直指心脏,几分钟内夺命。
从公园出来,我晃荡到海鲜小馆,在门口闻了闻螃蟹的香气。
一会儿,三个高挑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为首的我认得,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却把她看了个通透,她就是王美贤。
“好巧啊,王大美眉……”我赶紧上去打了个招呼。
王美贤看了我几秒,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摄影师!拍摄写真的摄影师……”
“不敢当,不敢当。”
“怎么,又想偷拍谁啊?”
“松元县,凤丘镇,能入我眼的只有王大美眉。”
“我好像并没有告诉你名字吧?”
“打听了打听,毕竟镇里的美女稀罕。”
“那你叫什么?”
“我叫曲文星,我请你去聊斋吃冰激凌吧?”
“想追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倒没想追她,她太自由奔放,我虽烂漫却不浪漫、壮实却不殷实,就像张果老遇见赤兔马,驾驭不了。
我笑笑,“那天的事,我还亏欠着呢,这不正好遇见你了,表示一下。反正你又是美女,这么赏心悦目,我也不亏。”
口甜心苦,腰藏利斧。
我没有利斧,倒是有一把杀猪刀。
与王美贤到聊斋坐定,点了冰激凌。
“你是做什么的?”王美贤问。
“在那边那个工地搬砖。”
“我说呢,看着挺壮实。”
“大美眉,那天的事有点不好意思,先声明一下,那天绝对是碰巧遇到的……”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我其实认识彪子。我喜欢一个女孩,她却喜欢彪子,那天我就想拍你俩的照片做证据,断了那女孩的念想……其他的没多想……”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不应该给你删了……”
“呵呵,你是怎么认识彪子的?”
“小学就认识了……”
“青梅竹马啊!”
“谁跟他青梅竹马啊!我们背地里都叫他西门大官人。不过,没有男朋友时,我有时候找他玩,说实话,他长的还是比较帅的,而且床技了得……卧槽,你居然脸红了……处男吧!”果然是个中老手。
“这么黑,你还能看出我脸红?”我处乱不惊。
“等有机会调教调教你……”
我咕嘟咽了一口唾沫,脑海里开始播放那天下午漫水桥下的香艳画面。不过我是熊心鼠胆,没有乘势仗剑挺枪而上,而是唯唯诺诺,不敢开口对接。
“你平常晚上干什么?”王美贤只能换了个话题,便聊边摆弄手机里的那只企鹅,吱吱一响,某个帅哥开始献媚了。
“练太极拳,看故事书。”
“我靠!”王美贤半仰慕半惊奇地看了我一眼。
“大美眉,八月十六、十七,你和彪子在一起吗?”
“你是查案的吧,没劲!那两天我在北京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对情敌的行踪了如指掌。”
“哼哼,有小闺女待见你就有鬼了。”
“需要你调教调教……”
“姐姐我没空了,你去结账吧,我去网吧看球赛啊!”
一出聊斋,正好遇见忠字小哥小林,小林见我与王美贤一起,“靠,这不是曲大侠吗?”他上前擂了我肩膀一拳,然后贴近我的耳朵,“那妞可猛呢,小心弄断你的老腰。”
我一把将他搡开,“滚!”
他又贴过来,“星哥,你连吕嘉诚的女人都敢泡,小弟对你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我还回去一拳,赶紧去追王美贤,将她送到魔兽那个网吧。她虽然很彪悍,也需要我这种武功高强的骑士护卫。
然后,我又在网吧门口抽了颗烟,喝了罐啤酒,坐了半小时。
后来,王豹出来了。我赶紧打招呼,豹哥一看是我,憨厚地一笑。
“豹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的语气里添加了激动与喜悦。
“中秋节前回来的。”
“好久不见,我请你撸串喝酒怎样?”
“行呢!”
“你的事了结了吗?”
“雷哥给摆平了。”语气里透着对神的敬仰。
“那就好!”
“有空我领你去认识认识雷哥,他人可仗义了!”
“谢豹哥。”
天气转凉,撸串的生意逐渐开始进入冬歇期了。我俩似乎包了一个场子,却只要了两串腰子、两串羊宝、两只烤翅。
“再来点串儿吧?”豹哥说。
“最近的串儿都是用猫肉做的。”我低低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继续压低嗓音:“卖一只剥皮的猫挣十五块钱,这个月我干这个挣了一千多块钱!”
“靠!你的眼就跟猫一样,真瘆得慌!”
“看你那熊样,吓唬你呢,老板,来二十个串儿!”
王豹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的报纸里卷的是什么?”
我打开报纸,露出那把两尺长、散发着浓重腥味的乌黑杀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