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火舞的声音隔着一片巨石响起:“陛下,奴婢这边塌了一角,有了空隙,奴婢去探探路,留司七在这里守着陛下。”
“司七一块去,我这里你们不用担心,尽快与十二接上,见到人之后传我的令,立刻给箬安发去消息,寻找窦轩的下落,若他还活着,杀;若他死了,助恒王妃的娘家扶持恒王世子继位。”
“是。“火舞和司七肃声应下,之后便没了声音,大概是去执行命令了。
沈润眯着眼睛,靠在晨光的肩头上,恒王按照辈分是窦轩的皇叔,虽是叔叔,却因为是老皇帝最小的弟弟,和窦轩的年纪差不太多,恒王早逝,只留恒王妃带着一个十岁的世子过活,恒王妃的娘家势力虽算不上大,却也是正经的大族,若有外力扶持,倒也不算痴心妄想,更何况窦轩登基之后,窦氏一族便血脉凋零,恒王世子的血统算是近的……
她都已经开始算计到这个了么?
他笑了半声,咳嗽起来。
晨光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拍他的背。
沈润咳了一会儿,重新软绵绵地靠回到她的肩上,像个病美人儿似的。
“这一次,你走这一趟,是算准了窦轩会出现,你根本就没有打算让窦轩活着出去么?”他噙着笑问。
“就算这一次他不出现,我也会找时机除了他,他太碍事了。”
沈润思索了片刻:“你说,他死了么?”
晨光沉默了一会儿:“难说,他就像一只蟑螂。”怎么打都打不死。
沈润笑出声来。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地面又断断续续震动了几次,震动的幅度不大,只是余震,偶尔会有几块石头因为余震掉落下来,皆被晨光打碎了。
沈润心情复杂,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不甘地咕哝着:“本来想英雄救美来着……”
晨光哭笑不得。
“我们两个人今天如果死在这儿,算不算是同穴而眠?”他揉搓着她的手,就像是在揉搓一块软泥。
晨光哑然失笑:“放心,你是不会死的,我给你看过了,你是长寿之相。”
“你的占卜若真的准确,为什么没算出来今天会地震?”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占卜若是准确,今天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儿?当然是因为没有算过,我又不是每天靠占卜过活的,醒来就要算上一卦。”他说话真讨厌,晨光有些恼火。
沈润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晨光突然偏过头去,捂住嘴唇,轻轻地咳了一声。
沈润却极是敏感,尽管她已经尽力压低了声音,他还是立刻就察觉了她这一声轻咳的异样,转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触手处一片湿腻的血腥。其实他伤得很重,腰部往下血肉模糊的一片,根本就不能动,他却像没事似的上半身弹跳起来,过来抓她的手,全然不顾大半个身体碎骨拆肉的疼痛。
“你怎么样?”即使此地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他也知道她是又吐了一口血,心里绞着,在一片漆黑里,他握紧了她的手,望着她的脸,颤着声音问。
“无碍,只是运力过猛,不是什么大事。”她挣开他的手,找不到帕子,只好将掌心在旁边的石头上蹭了蹭,轻描淡写地回答。
沈润在黑暗里望着她,久久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儿,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里包含了许多内容,哀怜、伤感、怨怪,还有那份沉甸甸的心疼:
“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爱惜自己一些呢?”他将手掌贴上她的面颊,轻声说。
晨光被他摸得不太自在,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沈润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下,他又一次靠回到她的肩头,这一次却不像是他靠了她的肩头,因为他伸出手将她抱住了,尽管他的大半个身子不能动,却不像是他靠住了她,而是他抱住了她。
晨光微怔,她不太习惯他如此深情的靠近,本来想挣扎,想到他身上的伤,又不敢动,她僵直地任他抱着。
黑暗里,听到的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晨儿,你是强者,”他轻轻地说,“强者自是要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可是,人生在世,也不必每一天都是战场,也不必在每一个人面前都要表现出无懈可击。”
关于这个话题,他没有说太多,也没有说太深,他担心说得过多过深会引她不快。事到如今,他已经能够理解她的强大,正因为能够理解,他们之间才需要一个可以把握的界限,有些是他可以踏入的,有些是他不能的,从前时面对他不能踏入的部分他会愤怒,可是现在,他想他可以尝试着去理解了。
晨光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回什么。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涌上来了一片热浪,虽然那片热浪很快就平息了。
时间过了许久,她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痛么?”
沈润噗地笑了:“不痛。”
他握着她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他是欢喜的,可内心深处还有一小部分是拧着的,这也是他欲言又止了几次的部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段,每想起来一次就觉得不舒服一层。
“若出去了……”然而这一段总是要谈论的,他也想知道她的打算、她的想法,“你要如何对付苍丘国?”
他说的是“苍丘国”,不是“晏樱”,他不想提“晏樱”这个名字,所以用了代替,其实里面的意思是一样的。
他问得很轻,问的时候他有些犹豫这话题会不会是禁忌。
晨光没有立刻回答,这段沉默让沈润的心有点凉,他在想他是不是不应该问,正想把话题拉回来,却听她语气轻浅地答:
“不用等我出去,现在就有他焦头烂额的。”
沈润微怔:“什么?”
晨光的声音里居然带上了一点笑意,隐着愠怒与嘲讽:“本应该是他留在这里,是我走错了一步着了他的道,不过,这不代表是他赢了。”
沈润微愕:“你做了什么?”
晨光淡淡地答:“出去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