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约定,晨光先启程,沈润稍后绕路坐船回去。
清晨,沈润歪在床上盯着晨光在桌前梳了妆,起身,转过来,对他说:
“我先走了,十二会带人护送你回箬安。”
十二是那一支神秘队伍的首领,沈润从未见过那支队伍,在凤冥国没有见过,在其他地方也没有见过,他在晨光身边这么多年,像这种连他都没有见过的卫队极罕见,尤其个个都是高手,当进入凤冥国境内之后,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都隐身了,只有首领十二和几个人作为护卫,护在晨光身旁。
不过沈润没有问晨光这些人是谁,他听了晨光的话只是点了一下头,而后对着她勾了一下手指头。
晨光微怔,第一下时没弄明白,直到沈润又勾了勾手指才明白过来他是让她过去的意思,以为他是想说什么,便走过去。
沈润显然还是不满意两个人的距离,再次勾了勾手指头。
晨光皱了皱眉,往前走一步,站在床前:“怎么了?”
沈润仍旧不满意,勾勾手指示意她低下来。
晨光心想奇了,他这是想说什么悄悄话,一边狐疑,一边顺从他的意思低下身子。哪知道沈润并不是要和她说悄悄话,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晨光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是莫非他的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专注去看他的脸。
沈润猜出了她的意思,哑然,越发不满,加了力道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并往前凑了凑。
这一回晨光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诧然,他是想让她亲他。
这人有毛病!
她直起身子,转身要走。
沈润却突然出手,把她抓了回来,晨光被他一拉,向后转了半圈,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幸好一只手撑住床板,才没有撞在他身上让他伤上加伤。沈润这时候却凑过来,在她心慌意乱还没来得及定神的时候吻上她的额头,心满意足。
晨光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恼,瞪向他:“多危险!万一我压着你的腿,骨头还没长好岂不是又要断一次!”
沈润只是笑,轻拂了一下她额前的发:“回去的路上别到处乱跑,不要我都回宫了,你却不见了踪影。”
晨光没有回答他的话,直起腰身,对他说:“我走了。”
沈润就知道她回去的路上必是要去别的地方。
……
江门镇是凤冥国内一座远离皇城极为普通的小镇,如今,这座不富也不穷还算是能安居乐业的小镇里却发生了一件十分不普通的事。
“那贾明远不是江门镇人,据说是三年前来到江门镇的,年纪也就三十来岁,他来到江门镇开了一家医馆。江门镇地方小,没有坐馆的郎中,以前全是游医,看病很不便,贾明远肯在这里坐馆当地百姓自然受益,加上贾明远医术高超,乐善好施,也不一味赚钱,很快就在江门镇有了一批忠实的拥护者,都到了谁说贾郎中不好就会有人上去打他的地步。”马车里,罗宋坐在一旁轻声给晨光讲述。
晨光仅是挑了一下眉。
罗宋见她没有开口,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说:
“两个月前,江门镇县衙的水井里被投毒,江门县衙的人几乎全灭,还剩两个有气的现在仍躺在床上生死难料,这自然是一宗大案,于是寿东府知府下来查明案情之后上报了朝廷。案情上报时,一次偶然臣看到了卷宗,臣发现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投毒杀官案,因为这一次江门镇投毒的案子和一年前巫医教在赤阳国峄城做下的投毒案手法一模一样,于是臣截下了这桩案子,本打算亲自过来的,还没来得及过来就受了陛下的召见。”
“你是说,这个投毒灭了江门县衙门的贾明远是巫医教的人?”晨光淡淡地问。
“臣是这样猜测的。”罗宋说道,“寿东府知府包浩初算是个能干的,下来之后把案子查清了立刻派人捉拿贾明远下狱,可是他没想到,证据如山贾明远却一口咬定是陷害,不肯认,还说是当地官府官官相护陷害他。本来包浩初没把他的否认当回事,已经定了罪只等发落,没想到不久之后江门镇的镇民居然发生暴动,集体围攻县衙,叫嚣着要衙门无罪释放贾明远。开始时包浩初抓了几个带头的,以为能震慑住,没想到带头的被抓了,百姓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暴动愈演愈烈,连续几日衙门被围攻,包浩初几次命衙役驱赶,人却越来越多。法不责众,包浩初也怕事情闹大,民怨积深,人一多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再说衙门里的衙役都是本地人,和江门镇里的人也都是沾亲带故的……”
晨光明白他的意思,包浩初毕竟是文官出身,一两个暴民可以处置,大半个镇子的暴动那堪比是小规模的起义,他哪里经历过这个,自然不敢手段太强硬,穷山恶水,远离皇城,一大帮人闹起来能活吞了他,反正愚昧无知的镇民最相信的就是“法不责众”,“法不责众”这则信条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包括围攻衙门。
“臣是路上收到这则消息的,江门镇的人也是大胆,居然敢和官府闹起来。”
“这算什么,古往今来,哪一支民间的起义军不都是从围攻村所县衙开始的。”晨光笑吟吟地道。
罗宋没敢答话,陛下可是说了“起义军”。
“这贾明远也是个人才,短短三年,居然能让大半个镇子的人为其赴汤蹈火,都说百姓最怕衙门,为了他竟能围攻他们最害怕的衙门,这贾明远若是办个教当个教主一定会教徒满门。”
罗宋心想都说了此人跟巫医教关系密切,那巫医教可不就是个邪教:“穷乡僻壤,百姓愚昧,容易被巧舌如簧的人蒙骗。”
“被蒙骗和能为骗子豁出命去是两回事,若此人真的出自巫医教,看到现在,这巫医教可真是了不得,之前不是在和巫医教有关的人里发现了买卖人、手艺人、饭堂伙计、宅门的婆子,现在又来了一个郎中,再往下追查,估计三百六十行全齐了。”晨光笑着说。
罗宋不知道她这话算不算笑话,也就不知道该不该笑了,然而晨光直盯着他,让他脊背一凉,赔了一个短笑,他想陛下此时一定是在怒他们办事无能。
晨光移开目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泉水。
罗宋暗自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