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终。】
帝王嫁女的日子愈发的近了。
这一日春光明媚,到处都是花开的味道。
萧辕下了朝,不知为何,突然无心政事,见了几位大臣之后,便径直来了凤藻宫,内殿安静如斯,帷幔低垂,他走近一看,七少爷还是穿着铁锈红绣小朵金丝木香菊柔纱寝衣,恹恹的,一直嗜睡。
十六年过去了,她和他都成了老夫老妻了。
昨晚因着萧辰与萧翎,到底立谁为储君的事,吵了一个晚上,争执不休。
萧辰与萧翎是同胞所出,相貌性格却是截然相反,各有各的特色。
帝王想立萧辰,因着他杀伐果断,十一岁那年就跟着御使去了北地历练,眼光深远,谋略英勇,性子也是尤为沉稳,堪为帝王。
皇后却想立萧翎,为君者不一定非要狠绝无情,她倒是更喜欢萧翎阔达的胸襟。更重要的是萧翎继位,萧辰还能保住他与生俱来的荣耀,可要是选了萧辰......这后果.......单是想想先帝留下的几个儿子的下场就知道了。
时至今日,帝王从未在青城面前提及过当年的八皇子和九皇子。
但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打听来的消息,是先帝的两位遗孤早年就被帝王流徒塞外,至今生死不明,下落不明。
她就知道他不会留下祸害。
他对她无疑是掏心挖肺的好,可是对旁人.......他这样的人似乎没有多余的温度分给旁人了。
“脸色这么差?朕不该与你争执,立储一事暂且先不提也罢。”反正都是她的儿子,萧辕不懂她怎么就那么较真。
青城被拉出了被褥,快到四十的人了,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从未在她脸上留下过痕迹,就是没什么精神头,如同春花盛开,尚未彻底绽放,却已经开到了靡荼,她昨夜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当年在冀州也梦见过,只是里面的人换成了萧辕。
“你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真以为我认不出了。”
这句话反复在脑海里回荡,时光太长,她早就忘记了来时的路,在现世的日子也快模糊的没有影子了。
她的人生就像是做梦,明明梦里很清楚,醒来后,却是只知道自己做了梦,至于到底梦见了什么,都是模糊不可见的幻影,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长公主出嫁的日子,举城隆重非凡,帝王大赦天下。
这阵子,帝王嫌皇后的面色太过苍白,亲手给她调制了媚花奴,看着太艳,又换成了天宮巧,可无论是什么样的胭脂,总是觉得不适合她。
帝王的心绪开始莫名的烦躁。
入了夜,宫灯通明。
凤藻宫外跪了一地的太医,皆是以头点地,瑟瑟发颤。
皇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明明好端端的俏人儿,说病就病了。这病来的蹊跷,众太医院闻所未闻,束手无措。
储君的人选总算是定下来了,帝王还是选了萧辰,他楼了皇后,宽慰她:“你放心,他二人都是朕的儿子,朕不会让辰儿伤了翎儿分毫。”
青城知道她的其中一个儿子很快就要被送出皇城,去封地去了,明知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默了默,没有说话。有时候她真希望萧辕只是个普通世家公子,便就没有那么多不随人意的事了。
他算计来,算计去,始终未曾算计过她。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女儿身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青城神色无力,总觉得自己的日子快要到头了,不然怎么老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她这一辈子算是完成任务了吗?还有没有来世?还能再遇见他么?但愿忘记了谁,也不要忘记他。
“臣妾可能陪不了陛下白发苍苍了。”她突然开口。
萧辕握着她的手,蹙了眉,嗓音却还是波澜不惊的:“朕不准!”但又带着一点强势。
有时候,她也挺喜欢他这种无礼的霸道,她似乎身子轻飘飘的,不过心情却好,世上除了他之外,也没什么令她挂念的了。
是时候该回去了,结束这场似真似假的梦。
好歹,结局是好的,她微微睁开眼睛笑了笑:“陛下不是说不急着立储么?怎么突然又做了决定。”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仿佛一闭眼,就没有机会了。
萧辕嗯了一声,未做答,只是搂的更紧。
风吹花开,落了一地的香瓣儿,半晌,帝王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道:“你去哪里,朕就寻到那里。”就好像知道她要走了一样。
他从幼时就看着她长大,却又怎么都看不透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她说过,迟早会走的。她能走到哪里去?
青城闭上了眼睛,笑了笑。
“陛下以前是臣妾的仆从,臣妾这辈子也是没白活了,其实臣妾一开始还是怕您的,生怕您计较以往的事,将臣妾与洛家斩杀。”没有帝王会喜欢自己在世人面前留有不堪的经历。
萧辕却不这么想,在洛家的那些年,他没有不开心的时候,他陪着她长大,她又何尝不是陪了他?
“朕怎会舍得。”萧辕轻轻吻了她光洁的额头,便什么也不再说了。
画面静止,一切都是如初的样子,没过几日,皇后西去,少帝登基,太上皇不久之后也离开了皇宫,有人说在皇陵见到过他。
还有人说太上皇去了天竺寻高僧去了,甚至谣言太上皇出家,与佛修缘去了。
不过,也只是传言。
总之,再无人见过他。
*
多年以后,老冀侯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他早年派人出去寻故人,这一寻就是几年,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却只有王子信早就不早人世的消息。
面前是一片雪白的梨花,风吹过后,落花如雪。
潘岳亲自打理着园子,手持木瓢细细的浇水,他喃喃道:“都走了,全都走了........”白发微乱。
想他潘岳平生劣迹斑斑,却是活到最后的一个。
可原来活到最后的未必就能笑到最后,有些事没有走到头,永远也看不清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娃儿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糖葫芦,大眼汪汪的看着他:“祖父,您刚才说谁走了?”
潘岳手微顿,俯下身,看着女娃儿清澈的眸子,道:“轻尘,想不想学画?祖父教你。”
小丫头点了点头。
潘岳就牵着小丫头去了书案,渐渐的水墨晕开,画起了当年年少轻狂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