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虎子……”
秦越抱着甲寅,策马飞奔,看着甲寅软塌塌的浑身无一处着力,鲜血还时不时的从嘴里冒出,他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几次张口,都变成了无声的呐喊。
两部汇合时,秦越第一时间从赵彦怀里接抱过甲寅,甲寅艰难的抬起眼皮,看见伏下身子的秦越,只轻扯了一下嘴角,便晕沉了过去。
一刹那间,秦越只觉着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颤着手滑了好几次才把甲寅抱起。
一阵急驰,跑出约有十里地,脱离了战场,这才翻身下马,曹彬一把接过甲寅,一探鼻息,呼吸微弱。
众人围上来七手八脚的为甲寅卸甲,花枪最为粗暴,拨出秦越的宝剑,直接将贴身软甲的系索全割了,此时,再好的甲也顾不得了。
待卸了甲,却见甲寅从左肋到下腹老长一道乌黑伤痕。
花枪颤着手,沿着伤痕轻抚了一路,哑着声音道:“肋骨最少断了三,内伤……就……谁有补品,试着喂他试试。”
“我有速效补血丸。”
“我这有内伤药。”
祁三多一把拉开腰间的革囊,道:“这有百年石斛,是仙草中的仙草。”
秦越一把接过,见如半干麦笋般的石斛王还在,忍不住道:“谢天谢地,这家伙还没昏了头,知道把这东西带身边。”
当下先喂了一粒武继烈的家传疗伤秘药,秦越则先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漱了口,咬下一截石斛在嘴里嚼成稀烂,和着吐沫喂进甲寅嘴里,见甲寅知道吞咽,一颗心方松了下来。
秦越复给自己灌了几口烈酒,对曹彬道:“我要带虎子去江宁。”
“去江宁?”
“那有名医,离这最近,我熟。”
花枪小心的将甲寅拢进怀里,道:“一起。”
史成也跟着喊:“某也去。”
“还有某。”
曹彬一挥手,止住了兄弟们的起哄,皱眉道:“你怎么能走,领军在外,怎可擅离职守,况且还去敌国都城。”
“放屁,这世上能让我在意的东西不多,军队就交给你了,花枪不走他心安不了,加上三多,刘强,够了。”
史成道:“别啊,某得跟着去,多个人多……”
话音未落,肩上重重吃了一记,却是铁战闷声道:“俺去。”
秦越嘘出一口浊气,道:“你俩都不能去,铁战太炸眼,安善你更不能去。”
曹彬沉思了一会,道:“那就这么定了,飞虎骑某暂掌,史成率本部先护送你们到江边找船,其它人先随我与大部队汇合。”
曹彬又拍拍秦越的肩膀补充道:“这一仗打完,争取回中军大营修整。”
当下计议一定,几人都脱了甲胄,从马包里取出干净的袍服穿上,花枪包扎自己的腿伤,抱着甲寅飞身上马。
一路南下,不用半个时辰,便到了江边,寻着一个小渔庄,秦越直接一锭银子抛过去,立时有渔夫扎进水中,不一会,就摇着藏匿在芦苇荡中的小船过来,却只能接人,马是一匹也载不下。
几人上了船,与史成互道一声珍重,便向江对岸出发。
……
……
李重进狼吞虎咽的嚼着干粮,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酒,脸上新添的一道伤疤与尚未拭净的血污使其显的更加狰狞可怖。
曹彬策马过来,疲惫的往李重进身边一躺,道:“怎么你也伤着了?”
李重进没好气的道:“嬢的,遇到个南蛮子,黑鳅鲤一般,不仅折了刀,脸上还被划了一记,要不是亲卫冲的猛,小命就交待在这了。”
曹彬讶然,道:“甲寅所部遭遇的林仁肇有万夫莫挡之勇,你这又遇上个猛人?”
“叫郑彦华,手舞双刀,简直是一条不要命的疯狗,以后你遇上此人离远点。”
曹彬轻嗯一声,取下酒壶开始喝酒。
“你部如何?”
曹彬哀声道:“飞虎骑甲寅重伤,秦九陪着他去找郎中了,那一营损失惨重,只余百五十人喘气的。我这营铁骑也受损严重,连着几仗打下来,已不满三百人了。”
“嗯?秦越陪着去找郎中?见鬼,还要不要军纪了,事情孰轻孰重也分不清了?”
曹彬苦笑:“人家洒脱的很,官位都无所谓,再说,他俩比亲兄弟还亲兄弟,某便不再相劝,你也别寻他由头了,这世上,能有个好兄弟,比什么都珍贵。”
李重进轻嚼干粮,半晌才道:“某这没问题,若有风声到御史那,你自己兜着。”
“你这关能过就好。”曹彬涩声笑笑,道:“这回来的援军与以往不同呐,强悍的很,三兄什么打算?”
李重进咽下最后一块干粮,骂道:“麻的,本该是大胜的一战,却被敌方援军给截胡了,死伤了不少兄弟,好在杀敌少说有三四千人,否则都不能算是打赢。
得赶紧走,回守和州,或者……滁州?”
“和州吧,回和州的话,唐军不敢尽离六合,所起牵制作用比合兵到滁州强,再说,这天色有些不对劲了,这么多伤员扎营野外不妥,就怕韩令坤部听到消息先撤了。”
“他敢,草,老子这就派讯兵。”
曹彬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终是探手一抓,团过一张干粮饼塞进嘴里。
……
六合城外,唐军大营。
李景达亲自站在辕门外迎接“凯旋”的大军。
此役,陈觉将兵两万,追杀周兵,多亏林仁肇与郑彦华援救,立住阵脚后反攻,计损战兵四千余,收拢的败兵三停只有一停身上甲刀俱全,不过也杀敌二千,勉强算是反败为胜。
本已失魂落魄狼狈逃窜的陈觉,渐渐的回过神来,脑中一蕴酿,一篇妙文奏章已然形成,当下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单骑行于阵前。
可惜忘了洗脸,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冠帽歪了也忘记扶正,而那柄仙风仙气的鹅毛扇子,也不知丢到那了……是以,全无半点仙风。
“殿下辛苦,觉幸不辱命,在三军用命之下,逆周已远遁千里。”
李景达强忍住将其痛揍的冲动,强笑道:“不管如何,终是胜战,雨师为监军贺。”
陈觉施施然的进营,却见齐王并未跟上,反而与两位闽将把臂笑谈,陈觉一股羞恼意浮上心头,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