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西征,出了凤翔府,便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出陇山关至秦州,一是出大散关至凤州。所以也没得选择,宋九重把这两个选项都打了勾。
以慕容延钊为北路行营都部署,李继勋为都监,高怀德为先锋使,领兵二万,出陇山关,径取秦州。
以石守信为南路行营都部署,张光翰为行营都监,王彦升为先锋使,领兵二万,出大散关,再战凤州。
宋九重则坐镇凤翔府,亲为教练,将各路州镇兵合营,进行阵前操训,他集悍将与九五至尊于一身,诸镇节帅无话可说,乖乖奉上兵权。
两路大军出发前,宋九重亲为把盏,以先破寨夺关者为首功。
慕容廷钊与石守信豪言应诺,可转身上马之际,两人各自互望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沉甸甸的沉重。
两路都不好打。
石守信自西征后便长镇凤翔,比谁都清楚黄牛寨的难啃程度。
大散关前的黄牛寨,秦越心腹爱将刘强在新婚幸福的刺激下,浑身是劲,把黄牛寨打造的固若金汤,不是关隘胜似关隘。
就连左近的高坡险道上,都被西秦密密麻麻的树起了三十六座堡坞,这些堡坞虽然不大,最大的也只能容下五十人,小的只能挤上一什人马,但坞前陷井密布,拒枪如林,壁上危石空悬,看着就触目惊心。
而北路的陇山关前更有陇山关,两关遥遥相望,相距不过十里之远。
秦州与凤翔府挨的很近,近到只有一山之隔,可惜这座山太有名,有名到两地人共此一轮月华,凭寄相思。
关山万里,长风难度。
因此陇山又名关山。
虽说有渭水自西向东流淌,但水路曲折陡峭,道路难辟,翻越陇山,自古只有一条大道,是谓陇山道。出凤翔府,需沿山谷穿向西北,自陇州再折而西进,路线呈一个斜边三角。
过了陇山关,方是秦州境。
可现在有两座陇山关。
陇山关,又名大震关,与函谷关、大散关、武关、临晋关齐名,五关之中谓关中,这是关中之名的由来。历史悠久,因汉武帝巡狩时路过此地,霹雳惊马,故改为“大震”。
宋境内的陇山关,却是安戎关。
此关乃前唐时所设,当时大散关水源被土蕃人断绝,前唐守将迫不得已,后撤十里,临水挟山克营垒造关,大震关自此毁弃。
王景献秦州,安戎关却不在内,当时曹彬担忧东北防线太弱,遂挟大胜之威,精兵前导,数千民夫抢工,在大震关旧址再起关隘,与宋军的安戎关遥遥相望,天气晴朗时,两关城上人影清晰可见。
新关旧关险势相差无几,但大震关因为新建,曹彬又亲历蜀中四大险关,经验足,把剑门、三泉等关的优势能借用的都借用了,所以大震关的防备,远高于宋军的安戎关。
攻打这样的险关,谁都知道不轻松。
但旨意已下,不打也要打。
“关隘虽险,但过了大震关,秦州城外一马平川,我铁骑也就有了纵横驰骋的空间,等御营主力一来,大军便可以大阵对敌,所以,骨头虽难啃,啃下了,后面的仗就好打了。”
慕容延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和三军将校。
宋九重目送两路大军逶迤远去,于城头伫立良久。
大理兵败,眼下局势虽与设想的有了极大误差,但事已至此,也唯有前进一途。
宋九重对攻克秦凤,还是极有信心的,因为这一次,他虽只带出了三万禁军,其它的都是诸镇州兵一路汇合,但他把最精锐的捧日军全带出来了,其中一万精骑,敢说放眼天下,也就契丹的皮室军可堪一战。
而秦州,自古便是优良的产马地,最适合大军驰骋纵横。
时间还是太仓促了点,要是晚上一年,诸镇不臣服也臣服了,他能带出的兵马就不是三万了,而是十万,再加上诸镇的响应,二十万大军如泰山压顶,弱秦哪有抵抗之力。
但世上不如意事常**,大理能牵制住逆秦两三万的兵马和朝廷大半部的精力,宋九重其实已经满意了,西秦无名将,莽夫当统帅,秦州李儋珪不过手下败将,这一次难道还能再雄起不成。
儋珪枪,拨汗马,好大的名头,泽州城外一战,还不是丢盔弃甲。
宋九重极目四望,被初夏暖阳一炫,忽然也有无力感袭来,西秦是无大将,大宋也是青黄不接,前周旧将,老的老,蛮的蛮,能用者也就那几个,而自己一手提拨出来的,却又少经大战历练,无论是石守信也好,高怀德也罢,潜力有,但统率大军资历与能力却还是不足。
可惜了韩令坤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可惜了锐不可挡的三兄王审琦,可惜了曹彬与潘美,宁愿北上抗辽又或者南下征唐,却不愿再西进一步。
宋九重手扶女墙,黯然长叹。
……
李儋珪轻轻拍了拍伏在身上软瘫如泥的党项女人,起身,又贪恋的在那肥臀上重重的拍了一把,方满意的沐浴更衣。
他阅女无数,但最喜好的还是黑胖的蕃女,她们健硕有力,关键骑马姿给力,不论谁骑谁,都有驰骋沙场的豪迈。
这是战前的最好一次放纵,过了今天,一切都将禁了,而他,也将率部前往大震关坐镇,以拒宋军。
宋廷毁约西进,他巴不得,一来他好杀戮,三日不闻血腥气就浑身不得劲,二来老恩主的大仇要报,若不是李筠慧眼提携,他可能现在还在牧马。
做人要感恩。
他对秦越也充满了感激。
因为秦越同意他把儋珪枪营和拨汗马营的番号继续使用,这比他坐上秦州第一把交椅还让人激动。
大震关虽然重要,但从大局来说,还轮不到他这位军区主将去坐镇,军都虞侯李行便几次三番的劝说,副手王廷睿也劝,但他却一意孤行了,将印符往王廷睿的怀里一塞,说:“其实论统兵,某不如你心细,也不如你理智,只不过痴长你几岁而已,某去关上,却是正好,某来负责勇,你来负责智,李将军负责补缺,要让宋军寸步不得进。”
二人见其心意已决,只好随他意。
这一次是战前最后一次会议,李儋珪洗好澡,甩着头发出来,亲卫见了,抿嘴一声呼哨,前院便响起了“咚”的一声鼓响,然后,开始隆隆不绝。
大帅升帐。
李儋珪却不急着出大堂,一屁股坐在马扎上,问亲卫要来匕首,左手拢发,右手横刀,自脑门向后缓缓刮去。
“将军……”
李儋珪将剃下的头发一络络整齐的码在台阶上,一刀刀的刮下,直刮的头皮滋滋作响,将最后一络剃光,摸了摸光头,这才笑道:“天热了,光头戴兜鍪,才不会闷的慌。”
“对了,某先去升帐议事,回头你找个刺青师来,某在后脑勺上要纹个东西。”
“不知将军要纹什么,某好让人准备。”
李儋珪抬手,指指空中飘扬的虎牙军旗,大笑道:“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