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原来混乱的局面便冷了下来。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或愤怒、或惊讶地看着她,想要看她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
商娇环视了一下场上众人,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道:“大家都说我家诺儿打伤了陆员外的儿子,却连一句替自己辩驳的话也不容他说,这是否有失公平?不若这样,由我当面询问一下孩子整件事发生的经过,大家再做决断如何?若确是我家诺儿顽劣,惹是生非,故意伤人,我作为他的娘亲,自会与他一同接受大家的处罚,如何?”
说罢,商娇转身看向胡夫子,询问道:“夫子觉得我这样处置可妥当?”
胡夫子闻言捋了捋下巴的胡须,沉吟一番,点了点头。“嗯,如此甚妥。”毕竟他是夫子,自然也不想冤了自己的任何一个学生。
既然胡夫子都点了头,场上众人也都不敢再多说什么。陆夫人见状冷哼一声,抱着陆天博,冷声道:“要问便问。我儿受伤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不信这还能反了天去。”
商娇遂点点头,趋身上前,从胡夫子身后牵出诺儿,蹲下身来,与诺儿平视,尽量捺住心头的火气,缓声道:“诺儿,不管今日事情如何了结,为娘都先问你几个问题。你且要老实回答,好吗?”
诺儿抬眼,怯怯地看了商娇一眼。他素知娘管教自己很严,如今出了此事,他直觉认为商娇定会怪罪于自己,心里也又惊又怕。但最终心里的期待战胜了一切,他亦郑重地点了点头。
商娇于是问陈诺道:“一,为娘虽知你素日里有些顽皮,但你到底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况且陆天博大你这么多,你就算不怕自己吃亏被揍,也绝不会故意去招惹他。那今日你为何会与陆天博起冲突?”
陈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他抿了抿唇,似有些难以启齿。
一旁的絮娘见状,既怕陆家人再上前拿人,又怕商娇生气,再按捺不住,忍不住上前两步,提醒道:“快说啊诺儿,快告诉你娘,你是怎么与陆天博起冲突的?”
诺儿见状,也知他今日不实话实说,恐不能轻易了结,遂索性一挺胸,手指着陆天博,道:“今日我没有招惹陆天博,是陆天博下课之后,主动跑来招惹、嘲笑我的。”
“二,那他嘲笑你什么?”商娇马上又问。
诺儿不愤地看了陆天博一眼,脆生生地道:“他冲我扮鬼脸,还说我是没爹的孩子,是个野孩子。”
“三,你说你没打他,那他头上的伤,你怎么解释?”商娇追问。
诺儿正色答:“我几次三番避开他,甚至因此逃到了学堂的门前。可陆天博却依然跟上来,在我前面边走边退,做着鬼脸,骂我是没爹的野孩子……”
“好!”诺儿还欲正说,商娇却打断了他的话。
转身,她问正被陆夫人抱在怀里的陆天博:“陆同学,陈诺刚刚所说的这一切,可是真的?”
“……”陆天博抱着陆夫人,撅着嘴一言不发,颇委屈的模样。
商娇又道:“你不说话没有关系。今日你欺负挑衅陈诺时,有同学已亲眼所见。所以,今日之事,不管陈诺是否有动手打你,事情的起因,皆是因你主动挑衅捉弄他所引起的,对吗?”
“……”陆天博还是不说话,只倚在陆母怀中,含混地嗯哼一声。
陆夫人见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由一声冷哼,驳斥道:“就算是我家博儿挑衅生事又如何,你家陈诺拿石子打破了我家博儿的头,这可都是事实。”
商娇闻言,径不理会陆夫人,又转头问陈诺:“诺儿,你说陆天博的头不是你打伤的,而是他自己摔伤的,那他是怎么摔下去的,你跟为娘说说。”
诺儿闻言,赶紧点了点头,面向众人,道:“我逃到了学堂的门前,想要避天陆天博在身后的嘲笑与挑衅,可他却依然紧追不舍……我一时无奈,就轻轻推了他一下,转身就离开了。
可我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啪’的一声,再转头时,就见陆天博仰面倒在门前的石子路上,头下有血流了出来……我忙上前拉他,同学们却围了过来,也不知是谁先叫了声‘陈诺拿石头砸陆天博了’,紧接着,同学们便都这样传开了……”
说着,诺儿低下头,又抬起眼怯怯地觑着商娇,小小声道:“娘,这便是事情的真相了。诺儿说的真的都是实话。”
“你胡说!”陈诺话音刚落,陆天博便不干了。他自陆夫人怀里坐直身体,指着陈诺大声叫道:“陈诺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拿着石头砸我的,就是你砸我的……你还不承认!”
边说,他边拱进陆夫人怀里,捂着头一个劲儿的大叫着:“哎呦,娘,我头疼,我头疼……你快拉他去见官,拉他去见官啦!”
陆夫人心疼的搂住陆天博,心肝宝贝儿地叫着,又是好一番安慰,这才抬起头来,双眼冒火地直视着商娇与陈诺,冷喝道:“好!你们母子二人既然还想狡辩,那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你们这便随我去见里长,我必要他为我们陆家主持公道!”
说罢,陆夫人再不客气,又指挥左右家丁道:“给我上,拿人!”
家丁得令,再次扑将上前。商娇见状,立刻与絮娘一起将陈诺护在身后,望着一群面相凶恶的男人,大喝道:“我看今日谁敢!”
说罢,商娇转向陆夫人,道:“陆夫人,你儿子受伤,我也觉得很遗憾。但今日之事,是他嘲笑、挑衅陈诺在先,自己滑倒,栽赃陈诺在后。你若再为护子,而在在此耍泼,不问缘由地命人捉拿一个无辜的孩子去见官——那作为陈诺的母亲,我也必不退让,誓要联合我商娇旗下工人阻拦到底,同时也将请来南秦州的州官、守将,将此事彻查到底!届时,若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便怪不得商娇我了!”
一席话,满满的威胁与不妥协,立刻镇住了在场的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再不敢轻举妄动,上前拿人。
陆夫人见状,心头也是一惊。
她是朱英镇本地人,自己的夫君陆员外在镇上也算数一数二,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有良田无算,每年钱财收入也颇丰,这让陆夫人很是自得,也从来都不将镇上其他的人放在眼里。
五年前,商娇来此,却以一个寡妇的身份,在镇上做起了酒楼生意。且随着生意越来越红火,她甚至还收购了镇上一个小的织布所,招收了很大一批生活没有着落的贫家织女为其做工,开起了布庄,在镇上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这自然也引起了陆夫人的注目。她几次三番打听商娇背景,却发现商娇竟与南秦州新任的副统领尔朱禹将军来往甚密,不由也有些疑惑,甚至私下里怀疑商娇与尔朱禹有何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怀疑商娇的生意,是靠着尔朱禹而来,遂私下与不少人交流此事,对商娇颇多猜测与流言。
渐渐的,这些流言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朱英镇。流言也越传越真,越传越有鼻子有眼。
而听到流言的商娇对此一概保持缄默,只一心做着自己的生意,从来不把流言的事情当真,遂陆夫人也越发觉得流言真实,对商娇一直颇为不屑。
而今日,陆夫人见明明是商娇的儿子打了自己的儿子,商娇却对自己的儿子不遗余力的偏袒,又闻商娇提到要请南秦州的州官与守将为自己评理,遂更加火冒三丈起来。
所以,她冷哼一声,满是嘲讽地斥道:“哼,陈夫人,我虽知你一个寡妇带儿自是不易,但你家陈诺明明做错了事,你却如此偏袒,甚至不惜为他闹至官府……莫非你是觉得,就凭你与守将副统领尔朱将军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便可在镇上横行无忌,罔顾国法么?”
陆夫人话音一落,满堂顿时响起一阵嗤笑。
商娇顿时变了脸色,削瘦的小脸上一片惨白,对陆夫人怒目而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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