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向李飞飞的目光，无一不是兴奋、尊重和崇拜的，犹如看待救世主一般；与之相对的，投向利西菲尔的目光则是清一色的敌意、仇视和怨恨，很多人甚至按捺不住，嗷嗷叫着要上前宰了这个皇子。

“杀了他，杀了这畜生！”

人们咆哮着，愤怒的吼叫声滔滔不绝，尤其是那些被关押在地牢而幸存下来的贵族，看向利西菲尔的目光充满了杀意。难怪他们苦大仇深，毕竟亲眼目睹了三皇子的暴行，差点儿也要葬身于此。想到那些战死的同僚，比如说英勇的欧拉公爵和利普西斯公爵，大伙儿的眼眶不禁湿润了，只想赶紧杀了利西菲尔这个罪魁祸首，来祭奠烈士们不朽的英魂。

群情激愤中，被千夫所指的三皇子显得十分平静，静静地坐在王座上，淡然俯视着一众愤怒的复仇者。

或许是放弃希望，或许是干脆认命，小皇子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或者沮丧的表情，反倒显得无比恬淡，犹如一个真正的王者在视察群臣。

“嚯，这小王八蛋瞧不起我们呢！”

众人被小皇子淡定的表情激怒了，原本就很旺盛的复仇欲更是开始躁动，很多人直接操起武器，大吼着朝利西菲尔冲去。

“都给我住手！”

就在这时，李飞飞和乐贝士葛双双大喝道，威严的语调立刻震慑住所有人。既然领导发话了，底下的人当然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收住手讪讪地站在一边。

乐贝士葛踏前一步，直勾勾地看着利西菲尔：“利茜，我不知道你是被什么魔鬼勾去了灵魂，竟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但闹到这一步，你应该心满意足了，也应该知道再闹下去没任何结果了吧？主是全能并且仁慈的，只要你及时回头，诚心忏悔自己的过错，一定能获得主的宽恕……”

说这话的时候，二皇子的眼中泛着泪花，语气也十分悲伤，根本不像一个遭遇背叛的复仇者。即便三皇子伤他伤得如此之深，但好歹是他的亲弟弟，而且是他唯一的亲人呀！血浓于水，乐贝士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向弟弟下杀手，他只希望弟弟能够幡然醒悟，重回正道！

听罢二皇子悲戚的哀求，无论是士兵还是贵族都露出岔怒不平的神色，显然不满意这种过于仁慈的处理方法。他们和利西菲尔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只想一刀剁了这货；再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不杀他怎能威慑今后的不法分子？怎能慰藉死去的受害者？

“呵。”

更让众人恼火的是，三皇子并没有被哥哥的话语感动，相反冷冷地笑了：这种笑容是极其高傲，藐视一切的那种笑。

“二哥，我还以为经过这次劫难后你会学聪明点，没想到你现在还没有改掉妇人之仁的坏毛病，实在让我很失望啊。如果你还继续保持这份愚蠢，就算今天你打败了我，日后也必然会被其他更强的人打败，永不超生！记住了，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对于那些遭遇重创的敌人要心狠，决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更不能放虎归山，必须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杀死——就好像这样！”

三皇子的脸上满是凄然的微笑，拔出佩戴的黄金匕首，毅然决然地狠狠插入自己的心脏。这个动作他显然准备了很久，所以这一刀非常迅猛果断，快得旁人无法阻止，而且插的位置也是分毫不差，直接将心脏刺穿……

鲜血，喷涌而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的所有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没料到外表稚嫩的小皇子会如此决绝地选择死亡。只有李飞飞长长叹了口气，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利茜！”

二皇子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弟弟放声大哭。此时，利西菲尔已被鲜血染红，是真正意义上的奄奄一息，恐怕已是神仙难救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乐贝士葛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医生呢？牧师呢？你们还愣着干嘛，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救救他啊！对了，玛利亚小姐在哪儿，她说不定有办法……”

李飞飞走上前，一只手按住了激动悲恸的二皇子，沉声说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光荣的死亡也是一种荣誉，而且是无法改变的宿命。既然利西菲尔殿下心意已决，让我们尊重他的选择吧……”

坦率的说，李飞飞很难原谅利西菲尔，如果利西菲尔当真被饶了不死，哪怕嘴上不说，心中的疙瘩也是不会消除的。至于利西菲尔本人，恐怕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在众人的唾骂中度过惨淡的一生……

他的死，对于所有人，都是一种解脱。

回想往昔，李飞飞对利西菲尔多么喜爱，多么信任，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背叛。经过之前的教训，我们的男主角在反思中逐渐改变了妇人之仁的习惯，变得更加铁石心肠。利西菲尔有句话说得很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男人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一点。

不过，三皇子如此悲壮的自裁，略微改变了点李飞飞的看法，让他禁不住对这孩子肃然起敬。事实上，早在凯瑟琳和玛利亚设计救出李飞飞的一刻，小皇子就敏锐地意识到末日来临，差不多预测到了自己的结局。而在阿尔弗雷德阵亡后，小皇子知道希望破灭，当时就把匕首紧紧地攥在手里。

“别了，我的皇帝梦——”

当匕首插入心脏的一刻，利西菲尔微笑着默念，头颅高傲地昂起。

大丈夫身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他用了那么多年蛰伏和蓄力，不惜采用背叛、暗杀等最卑鄙的手段也要登上宝座。最终他干掉了雷诺，囚禁了乐贝士葛，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虽然很可惜，但他的生涯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片无悔。

“别了，天生的演戏达人，残忍狡猾的皇储殿下……”

李飞飞颔首，对利西菲尔郑重地一躬到底：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有梦想的野心家，一个强大聪明的枭雄，一个值得尊重的敌人！

“李斯特哥哥，谢谢你对我的尊重；我欺骗了你那么久，想必你一定恨我至极，不过我也不苛求你的宽恕。”利西菲尔口中吐着血，望着李飞飞笑了。“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假扮被刺杀成重伤的模样骗取你的关心，没想到今天终于应验了，真是讽刺呢……”

或许是因为回光返照，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利西菲尔的脸蛋变得充满光泽，曾经集聚在眉宇间的煞气一扫而光。他的一双大眼睛波光粼粼，重新回归了往日的纯真秀美，仿佛变回了最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可爱男孩。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斯特哥哥，乐贝士葛哥哥，请你们用心记住我最后的遗言：小心教廷……”

用尽气力说完这句话后，利西菲尔脑袋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