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吃了一惊。
这个时候回京?
照理说他这个时候不该是在平安州那边整军待发么?
“孙大郎回京了?”冯紫英问了一声,“是要向史家提亲么?”
“早就提过亲了,而且史家也收了聘礼,现在应该是商议什么时候过门儿吧。”
司棋胸前只挂着一个淡蓝丝质肚兜,一边替而让人浇水擦拭身子,一边说着话,乳波摇曳,灿然生姿。
“这么快?”冯紫英不太相信,现在是什么时候,孙绍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要和史湘云谈婚论嫁?
“这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好像孙家大郎去了荣国府一趟,见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听说还拜见了老祖宗。”
司棋消息很灵通,其外祖父外祖母王善保一家在荣国府里人缘关系虽然比不上林之孝、吴新登,但是好歹也是贾赦邢氏身边人,还是有些人愿意跟着转的。
“哦,老太君也见了他?”冯紫英心中一冷,贾母看样子也是接受了这桩婚事了。
这史家终究还是趋炎附势的,被一时间的光环给蒙蔽了眼睛,当然贾母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史鼐史鼎的决定,但这个见面却也算是一个认可吧。
“见了,据说还留了饭,老祖宗这是以侄孙女婿的身份在款待孙家大郎了。”司棋冷笑,“就是苦了史大姑娘,那孙家大郎奴婢是见过的,生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据说喝了酒就喜欢鞭笞打下人,稍不顺心连身边人也一样吃挂落,我家姑娘若是嫁过去,那是受不了那般折磨的,便是史大姑娘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冯紫英苦笑,这解救了迎春,难道还真的就把史湘云给推进了火坑?
这可有点儿不符合自己拯救千红万艳的心愿,只是这局面变化得这么急,自己好像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对策来改变这个进程啊。
除非就是孙绍祖进京来是另有所图,冯紫英也相信是另有所图,否则不可能这个微妙关头的时候他一个大同镇副总兵进京了。
若是有机会,自己不妨去见一见,当面试探一下,探探对方的底。
“也别想得那么悲观,许多事情尚未落定之时,就还有变数。”冯紫英淡淡地补了一句。
“爷就是用这种话糊弄史大姑娘的吧?”司棋笑着道:“所以史大姑娘才来府里,想从爷这里探个实话,奴婢觉得史大姑娘现在都有些绝望了,就像有个人安慰,哪怕是……”
“糊弄?爷可没糊弄她。”冯紫英摇摇头,却见怀中情意绵绵瞅着自己却一言不发的迎春,“二妹妹说是不是?”
“啊?妾身不知道,不过若是相公能救云妹妹一把,妾身想就是云妹妹也愿意给相公做妾吧?”迎春答非所问的应了一句。
迎春这一句话不但把冯紫英弄得有些一愣,连司棋都忍不住叫了起来:“姑娘说得这是什么话?史大姑娘的婚事大爷不过是好心安慰一番罢了,这等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爷如何能插手?再说了,姑娘逃过这一劫,那也是大爷和大老爷说好了,可史大姑娘那边是两个叔父,大爷和他们可没交情,怎么去干涉?而且现在孙家都下了聘礼,史家也接了聘礼,这就等着商量好日子过门了,哪里还来得及?”
“司棋你也莫要气恼,我是这样想的,先前听闻老爷要把妾身许给孙家,妾身也是万念俱灰,那段煎熬的日子妾身感受太深了,真的,……”迎春情意绵绵的目光一直是落在冯紫英脸上,脸上的神色也是似乎在回忆当初的艰难时光,“妾身能领会此事云妹妹的痛苦煎熬,云妹妹来我这里虽然强忍着泪水,但妾身知道她是强撑着,……”
“若是相公能够帮云丫头一把,避免她落入火坑,妾身想宝琴不也就是退了亲之后嫁给爷的么?云妹妹也可以这样,最起码也远胜过她嫁到孙家去受折磨啊。”
迎春用宝琴来作比喻,倒是让司棋哑口无言。
的确现在孙家和史家订了亲,理论上就等过门儿,可当年宝琴和梅家还订婚多年最终还是不是被梅家悔亲退婚,只要孙家退亲,或者史家悔婚,那史湘云就可以重获自由。
不得不说迎春这丫头是个心善之人,能够将心比心,自己当初倍感煎熬,现在也能体会人家的难处,所以才会希望自己去帮一把,甚至还觉得自己可以像帮她帮宝琴一样,也把史湘云给纳入冯府。
冯紫英对这桩事儿倒还没有对策,但是对迎春的心善却是格外喜欢,“妹妹所言为夫记在心上了,只是此事和宝琴与你的事情还不一样,里边还有些周折需要慢慢来,你们也别担心,虽然孙绍祖回京了,但他要娶云丫头,可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为夫知道怎么来办。”
这话也只能含含糊糊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说就有些出格露骨了。
迎春对冯紫英是无条件的相信,感觉到情郎看自己目光越发火热,顶在自己翘臀上的东西也是蠢蠢欲动,心里喜欢却又害羞,“相公,我们回房吧,姐姐也说了,今晚让妾身陪你。”
迎春口中的姐姐自然就是宝钗,就目前来看,宝钗和迎春相处得不错,迎春万事不争的性子反而让宝钗对其很是友善,甚至有隐隐超过宝琴的感觉,当然这只是冯紫英的自我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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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皇與浩浩荡荡出城向西,标志着秋狝终于到来。
神枢营随行护驾,五军营和神机营留守京师。
贺虎臣被忠惠王抽调到了五军营,作为忠惠王这个新任京营节度使兼五军营大将的主力来进行组建,而杨肇基则在钱国忠的坚决反对下保留了下来,但这也让杨肇基在钱国忠心目中分量大增。
应该说这一轮调整对贺虎臣和杨肇基来说都是好事,一个成功成为五军营的主力一部,而另一个留在了神机营,也成为其中精锐打造。
“老四走了?”义忠亲王背负双手站在窗前,面色凝重。
“走了,我们有人一直跟着,估计这会子已经过了郑村坝了。”汪梓年小心翼翼地道:“仇士本押后,勇士营在前面开路,旗手卫和四卫营伴驾而行,今晚可能要在顺义歇息。”
“子琦,你说老四这是不是在给孤故意设套呢?”义忠亲王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道:“孤就不信他对一切一无所知,卢嵩没跟着老四一起去铁网山,还是坐镇京中,南镇抚司那边动静不小,看样子卢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啊。”
“王爷,这说明皇上的确可能在酝酿着什么,如您所说,也许就是针对我们设了一个套。”楚琦很久肯定地道:“皇上很清楚他的身体肯定很难拖到禄王和恭王成年了,这个时候如果要以绝后患,不出奇招是不行的。”
“他就那么笃定孤就愿意钻这个套啊。”义忠亲王嘴角浮起一抹讥笑,“他倒是算计得准啊。”
“王爷,您现在还能有其他选择,就算是个套,我们也得要钻进去,无外乎就是看如何破解这个套罢了。”楚琦倒是很看得开,“您现在还有得选么?与其在那里疑神疑鬼,随时担心破门而入,直下诏狱,……”
“是啊,孤的年龄也不小了,比起老四还大几岁,只不过孤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盈,这个时候再不做点儿什么,那日后我自己可能都要骂自己活该了。”义忠亲王慨然叹道:“那就按照计划做吧。”
“王爷放心,皇上固然有算计,我们也不会去白白钻全套,有得就有失,就看谁笑到最后就行。”楚琦阴沉地道:“总归不会让人失望。”
“张骐和苏菱瑶那边怎么说?”义忠亲王脸色也慢慢沉静了下来,语气变得越发淡漠,“孤给了他们最好的机会,替他们把各方面都筹划好了,不会到这个时候他们就软脚了吧?”
“应该不会,苏贵妃可是最急迫的,禄王前日的表现恐怕又给苏贵妃心里点了一把火,顾秉谦和吴道南可是把禄王吹嘘得过甚,而且据说首辅次辅大人也都很欣赏禄王,我就在琢磨皇上把仇士本的神枢营带着断后,是怎么考虑的?”
楚琦慢悠悠地道:“难道皇上打算试探一下仇士本的忠心?”
“子琦,不必在这个问题上多花心思了,老四对仇士本的信任不会因为苏晟度的缘故就动摇,当然勇士营、四卫营和旗手卫突然全数随行,的确有点儿意外,或许老四是不想试探人心吧?”义忠亲王轻轻笑了笑,“但无论他们怎么考虑,我们只管按照我们的计划行动就是,张驰可是早就急不可耐了,我们也该给他一个机会才是,孤这几个侄儿啊,都是人才啊,干其他的不在行,但是玩这些却是比谁都计算得清楚,但这不是坏事儿,是不是?”
说到这里,义忠亲王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