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怎么了?”春花在东屋里听到了敲门声,却未听到宋如是的动静。她疑惑地出了屋,却见宋如是面色苍白,眼神晦暗,呆呆立在屋檐下,仿佛未曾听到那重重的敲门声。
“无妨,好久未曾见过这么大的雨了。一时看雨竟然失了神。你去开门吧。”宋如是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指尖掐在掌心,些微的疼痛才让她的头脑稍微清醒些。
春花摇了摇头,不明所以的转身开门去了,门闩落地,朱红色的大门外面是一脸焦急的夏云。
“娘子,奴婢并未找到冬雪。”夏云虽说是打着伞,身上也是几乎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你这傻丫头,你竟没遇到冬雪吗?冬雪已经回来了。”春花笑着指了指东屋。
“真的吗?太好了。”夏云面上的沮丧之情,顿时化为乌有,她匆匆给宋如是行了礼了后,便急步入东屋看冬雪去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乌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天空,又重新高远起来,变成了一片明净通透的蓝色,其间偶尔飘荡着几朵绵绵软软的白云。
宋如是这小院中又恢复到了往日里的欢声笑语,几个丫头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有着说不完的话。冬雪和夏云也托春花的福吃上了荷花饼。
宋如是瞧着她们笑着闹成一片,心下终于轻快片刻,好在大家都无事,她暗叹了一声,转身进了屋,掩上了门。
她坐在窗前的书案前,提起笔来,想要临帖以静其心,笔垂在手中,迟迟未曾下笔。直到紫豪上聚的墨汁落在了洁白的宣纸上,宋如是这才醒过神来。
她索性放下了笔,又从怀中取出那九枚铜钱,轻轻放在手中摩挲。若说红色铜钱代表的是“逃”的话?那望月为何要逃呢?
不过是酒楼里的胡姬,她究竟惹了什么事,才会如此匆匆而去?还有她为何又扮了男装去花间小酌当中当小馆呢?
若非要说漱玉楼与花间小酌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便是这两个地方都处在平康坊中。
平康坊素来便是锦衣夜行之地,日常光顾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豪门巨富。望月如此作为,只有两个可能,其一便是来寻人。
若说寻人,她要寻找的那位一定是位贵人了,所以她才会在漱玉楼当胡姬的时候,化身为郎君望月在花间小酌见客,只为快些找到心中之人。
若说事情真是这般的话,望月的突然离去倒也能说得过去了。她定然是已经寻到了一直寻寻觅觅的人,才会抛下一切跟着那人离开。
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那便是望月定然不是只身一人行事。或许她不过是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所谓朝堂之上派系纷杂,明争暗斗。有些个不好付诸于口的事情,杯筹交错之间,酒酣耳热之时,总会泄漏出一两分来。
她原本推测,望月应该是通过某些特殊手段把这些消息,一一记录了下来。待时机成熟,她定然会带着收集来的消息一同离去。
但漱玉楼中丢失的却是一本本平平无奇的账本。据姬大哥说,那本丢失的账本与旁的账本并无不同。不过记录着漱玉楼当中的支出收入。
除非那账本中记录着一些旁人看不懂的暗语,旁人看来只是简单的账本,但了解暗语的人,自然知晓其中内情。这样推测的话,那掌柜的与望月也是一伙的。
她两次去望月楼,都未曾见到掌柜的,莫不是事成之后也趁乱走掉了。所说是掌柜与望月一同消失,定会让人起疑。望月与掌柜若是同伙,应该也是相互牵制的关系。
不然望月也不会借口听禅音,时时的去“如是我闻”雅间当中窥视掌柜的。唯有如此说辞,她才能明目张胆的监视掌柜的。想必掌柜的对“如是我闻”当中的玄妙之处并不知情。
那望月的主人,如此看来,心机倒是极为深沉。他一方面既要用人,一方面又如此防人。
望月既然离开,想必已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她匆匆离去,定然是知道了对某些人很不利的事情。
她离开前的几日里,漱玉楼定然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望月才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捏住了主人对手的把柄。
所以那人才会支了些地痞流氓之流的过来砸了漱玉楼的场子,又使人日日在漱玉楼中守着。
如今瞧来,姬大哥倒真是遭了池鱼之殃了。所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上面派系之间的斗争倾轧,流血的却是下面的黎民百姓。
还有漱玉楼中那小小的酒博士,也甚是奇怪。为何要在头上扎上两条发带,莫不是要传递些不为人知的讯息。旁人唯恐惹祸上身,都前后离去了。唯有他一直守在店中,便是那些地痞流氓日日滋扰,他都未曾离去。
莫不是店中还有些东西,需要他来守护,竟然除了账本还有其他的东西?宋如是支起额头,慢慢梳理头脑当中的讯息。
事情虽是前后她已知晓了大概,但与真相仍旧像隔了一层。像是水中看花,花虽是花,花却非花。她目光不由又转回手中正摩挲的红色开元通宝来。
宋如是注视着铜板背面的仰月纹,突然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那店中除了账本,缺少的便是这九枚红色的开元通宝。若说是酒博士一直守在那里,便是为了寻找机会给主人透漏这铜钱的下落,也是说得通的。
若是当真如此的话,她这宣阳坊的院子,如今已是极为危险了,怕是也住不得了。
不论是哪一方的势力,先一步的找到这里,她和这院中的几个丫头处境便极为凶险了。
还有如今已入了长安城中的李衡,今日他未必找到这里,但明日,后日呢?他总会找上门来的,到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若说是李衡对她有情的话,她更相信那不过是一种**裸的**,一种想要把长兄狠狠踩在脚下的**
他与李诃之间的争斗,自小便处于下风,直到后来遇到了她。还有什么方法能比得到了长兄心悦的女人,更加让李诃觉得羞辱不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