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炽热,月光柔和。月光下的美人蹙起眉头来,如烟雾缭绕,似雾里看花,若隐若现之间更是添了三分颜色。
虽说这美人,一张芙蓉面上如同开了杂货铺一般五颜六色,美人身上呢衣衫也是褴褛破烂不堪,但瑕不掩瑜,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终究是美人。即使挨了揍,穿的差,都不能掩盖其风华。
如今这鼻青脸肿的美人正蹙眉在月下沉思,怀抱着她的大傻个正一脸痴迷的望着她。
若单单是月下也就罢了,她二人偏偏立在墙头上,迎风而立。待到四更的梆子响起时,一脸痴迷的壮士终于醒过神来,“冬雪,你究竟想好了没?”
“壮士,我已有了主意,咱们这就走吧。”冬雪眸子一亮,伏在壮士怀中乖巧的说道。
一慢三快的梆子声,回荡在曲折悠长的巷子当中,待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墙头上的一双人也不见了踪影。
城外十里的城隍庙矗立在一片荒凉当中。虽有月光,城隍庙依然处在一片漆黑当中。
城隍是神鬼世界中的一城之主,他的职权范围相当于人世间的县官。道教把城隍当做“剪恶除凶,护国保邦”之神,说他能应人所请,旱时降雨,涝时放晴,保谷丰民足。
此处的城隍庙或许之前也曾游人如织,也曾香火鼎盛,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这城隍庙突然就荒废起来。
大殿门口的香炉被人推翻倒在地上,挨着地面的铜鼎里盛满了雨水。雨水本是无根之水,落在了铜鼎当中不再流动,而后便成了浮萍飞虫的栖息之所。
曾经庄严肃穆的大殿变成了斑驳陆离的模样,大殿顶上能工巧匠绘制的精美壁画,大片的剥离开来,露出精美之下的破败面目来。
而之前高高供起的一城之主已跌入到尘埃当中,用那一双无波无惊的眼睛看着属于他的一切分离崩析化为尘土。
铺着青石板的大殿当中一脚踏上去,地上的浮尘骤起,冬雪顿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灰尘黏在喉咙当中,上不来下不去的梗在喉中,她弯着腰咳嗽了半天,后来终于缓过神来。
冬雪脸颊通红,眼中含泪,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的对着壮士说道:“壮士……你且在……这里……等着……我,我这就……进……去……写信。”
“我陪你一同去。”壮士的手在冬雪的背上缓缓的为她顺气,眼瞅着冬雪的面色没有刚才那般通红了,他这才目光坚定,肯定的说道。
“那个地方只有我与我家主子知道,你与我同去,若是被主子知道了,反倒不美。不如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这便去给我家主子写信。”冬雪终于缓过神来,对上壮士关切的目光,她耐心的说道。
“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并且待会儿你写完信之后,定要让我瞧上一瞧,可不要为了我,委屈了你自己。”壮士不舍得看着冬雪,口气当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放心,我很快便会回来。”冬雪伸手捏了捏壮士的掌心,而后一转身,轻盈的去了大殿后面。
冬雪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一片黑暗当中,壮士兀自抚摸着自己的掌心。她的手指冰凉,他的掌心温热,就在这一冷一热之间,成就了他与她的姻缘。
壮士眼神温柔,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他看得专心,也未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等壮士意识到冬雪去了很久之后,天空当中最亮的一颗星星已没入到泛着鱼肚白的天地交接处。
壮士心中陡然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来,她朝着大殿深处走了两步,轻轻的唤了一声:“冬雪?”
大殿深处没有任何回应,壮士想要进去寻冬雪,又恐冬雪恼他。他抬着左脚犹犹豫豫的立在那里,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壮士这才下定了决心,他挺直肩背迈脚向大殿深处走去。
壮士转到神像,才发现后面竟然别有洞天,在这殿的后面竟然开着一道小门,有亮光从门后传了出来。
壮士心下好奇,他上前几步,这才惊奇的发现,他看到的亮光竟然是外面的天光。
原来这扇门竟然直接通往大殿外面,他走至门前,向外望去。一门之隔,两番天地。
大殿内是破败的神像,大殿外则是一片生机盎然。丈来高的杂草生满了整个空地,影影绰绰的能瞧见杂草之后,有几间破败的厢房。
壮士眺目远望,远处七八间的厢房中间,有一间厢房里似有烛光闪动。壮士伸手拨开杂草,艰难的向那间厢房走去。
这杂草像是那间厢房天然的屏障,杂草上的硬刺则是现成的匕首。壮士刚走了两步,便被杂草上的硬刺划破了脸颊。
他不以为意,仍旧向前走去,杂草划破了他的面颊,又划破了他的衣衫。失去了衣衫的保护,他的手臂很快便被划的鲜血淋漓,淌出血来。
壮士不为所动,只一门心思的要去寻冬雪,不畏艰辛,不畏痛苦。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身是血的壮士终于走到了厢房门口。天边的鱼肚白已由一线逐渐的扩散开来。
黑夜将去,黎明到来,空气当中弥漫着草上露珠的清新味道。壮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了房门。
厢房外极为破败,厢房里面也并没有好到哪里。一豆烛光照亮了小小的厢房。
这所厢房当中,东面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摇摇欲坠的柳木床塌,西面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缺了腿的高案。
悠悠的烛光便安放在高案上,一个少女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烛光给她整个人的身上都渡上了一层暖色。白皙的面颊在烛光下更是显得朦胧又神秘。
一往情深的壮士自然一看便看出这少女正是他等了半宿的冬雪。他想要轻声的唤上一声“冬雪”,又恐扰了她的思绪,万般心思待到最后只化为门口呆愣的身影。
好在冬雪很快便写完了书信,她挥动着手中墨迹尚未干涸的书信,衣袖翻飞之间露出了一小截细细白白的手腕。
壮士心中一动,待要上前互诉衷肠,脑中猛地一激灵,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