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姨娘瞧我是个蠢人,我倒觉得许姨娘是难得的聪明之人。”宋如是的声音悠悠的从神像后面响了起来。
“不知姐姐从何处瞧出来的?”许秋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诧。
“自认为聪明之人瞧这世间万物都是愚蠢的,所以许姨娘如此说辞,我倒也并不觉得意外。”宋如是的声音飘渺如同天上的白云,若是细听还能听到她声音当中隐含的一丝笑意。
“姐姐这说法倒是新颖,自己的愚蠢竟然还能怪到旁人身上去,你若是个聪明人人,又怎会落入到我的手心当中呢?”许秋意得意的说道。
“你当真以为你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旁人看不穿吗?我心甘情愿前来,不过是想来瞧瞧你究竟要做些什么?”宋如是轻笑一声,她一直处在一片幽暗当中,所以勉强能够瞧清楚许秋意面上的神色。
许秋意说到自己落入她手上时的面有得色,以及听到自己竟然知情后的满面诧异。
“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的愚蠢吗?你是来听我说话的,我却不是单单来听你说话的。”许秋意突然上前几步,站在离宋如是一丈远的,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宋如是。
“你处心积虑又通过李樱把我诱到此处,定然有所图谋。但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劝许姨娘还是莫要太过嚣张才好。毕竟你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个姨娘罢了。”宋如是素日里说话平和,极少如此直接的戳人痛处。
果然许秋意听闻这话,面上的神情登时狰狞起来。她的眉毛拧成一团,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宋如是,她胸口起伏不定,似是极为气愤。
空气当中的若隐若现的焦糊味隐隐散去,太阳终于照射进了大殿,一束阳光悄无声息的从门槛处蔓延进来,照亮了门槛后面的一方青砖。
一尺长半尺宽的青砖,边缘处严丝合缝,青砖中央微微有处凹陷,这处凹陷在阳光下泛着悠悠的白光。
“姐姐你瞧这青砖之上竟然留下了城隍庙往日里香火鼎盛的印记,有人许愿,有人还愿,才造就了香客如流,庙貌巍巍的城隍庙。可是大厦倾覆,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姐姐虽然如今还挂着正室的名头,但是姐姐心中自然也清楚,这名头姐姐怕是也挂不了多久了。”许秋意冷冷地看着宋如是,哧笑道。
“刺史府少夫人的名头不要也罢,不过许姨娘如今的靠山倒了,姨娘又该何去何从呢?我好歹还有安身之处,只是不知堂堂的刺史府会不会容下罪臣之女?”宋如是神态悠闲,话语轻柔,似是在于许秋意在讨论春日里的天气,夏日里的珞饮,秋日里的明月,冬日里的雪花。
“你……还知道什么?”许秋意眼睛蓦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如是,她嘴巴下意识的张开,无数的话堵在喉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知晓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来到这城隍庙中,三爷不过是个引子,你有话要与我说,我恰巧也有话要同你讲。茶馆酒楼虽好,但却不及这荒庙。旁人或许畏惧鬼神,我却觉得神鬼永远不及人心可怕。”宋如是的声音伴着那抹阳光在大殿悠悠的散播开来。
“你究竟要与我……说些……什么?”许秋意自持聪明,没想到自己设下的计谋,早已被宋如是看穿了。她心中一慌,便失去了先机。
“你曾经设计我被李衡囚禁,我也使计让你不能出门,如今两下扯平,我此生都不愿再见到你。”宋如是说完这话,心中陡然一松。
“姐姐以为自己如今还能全身而退吗?同为棋子,生死存亡,不过是在执棋之人的一念之间。你以为斩断了你我之间的干系,便能逃出此局吗?姐姐若是如此想的,未免太过天真了一些。”许秋意收起面上的惊异之色,如今看向宋如是的眼睛当中带着十分的鄙夷。
“许姨娘未免想得太多了些,我不过是不想再瞧见你罢了,你自去做好你的妾便罢了,你的心思莫要用错了地方。”宋如是专注的看着门槛处的那一束阳光,太阳升起,光芒万丈,便是这衰败阴暗的大殿当中也能得其一束光芒,但是冬日里的阳光终是透着些寒意,少了丝温度。
“我……若是……”许秋意口中喃喃说道,她的声音极轻,除了她便是离她几步之遥的宋如是也听不出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许秋意顺着宋如是的目光看向青石板上的那束阳光,她冷眼看了片刻,随即冷笑道:“你若不是挡了我的路,我又何须使计把你诳来,何况我想要做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妾室。我虽是外室所生,但也是堂堂的刺史之女。而你不过是小小的八品县丞以后,也敢腆着脸占着大公子正室的名头,你扪心自问,以你的母族,以你的能力如何能帮他!”
“这你便要回去问问那人了,为何会名门正娶我这小户之女,你或许比我身份更高,或许能够帮他良多,或许能与他谈天论地,相见恨晚,但是你终究是晚了一步。所以便只能委委屈屈的当了刺史府金无院当中的小妾。你得到的这一切都是你自身的选择,你不该怪在我的身上。”宋如是蓦然高声说道。
“我为何不能怪在你的身上,若不是你,我便是堂堂正正的刺史府中的少夫人,又何须这般处处的矮上你一头。”许秋意恨声说道。
“那便只能怪你时运不济,不该怪到旁人的身上。”宋如是冷声说道。
“何为时运,只要能够成功,便是不择手段,又当如何,若是成功了自然便是时运,若是失败了,那么便如同你一般。一个堂堂的正室偷偷摸摸的来到长安城中,过着平头百姓的生活,你瞧瞧你如今穿的模样,哪里还有刺史府少夫人的派头。”许秋意冷眼打量着宋如是,嘴角满是不屑。
“所谓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宋如是轻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