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姑子去了许久,月儿等的着急,于是就迈开步子,在屋子里头走动起来,奈何屋子并不宽敞,她看遍了外屋的景致,就把主意打到了里屋。
原本她就是来看那患病的姑子的,所以也就理直气壮的进了里屋,里屋不过一张床榻,一张妆台,一面屏风。
妆台上头搁着一只柳木匣子,想是放着首饰钗环,床榻之上铺着月白色的被褥,上面搁着一只牙白色的荞麦枕头。
床铺整整齐齐,却是空无一人,月儿疑惑之际,目光又转向绘着美人图的屏风之上。
无论是灯笼上的美人,还是屏风上头的美人,美则美矣,却总是少了几分灵动。
“莫不是那姑子就在屏风后头?”月儿这般想着,抬脚转到屏风后头,她伸头朝里看去,屏风后头不过放着一只恭桶,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
月儿心生奇怪,之前那青衣姑子和小丫头的对话,尚且历历在目,那姑子明明就在屋里养病,如今怎么不见了踪影?
月儿急等着把此事告诉青衣姑子,于是又从里间转了出来,青衣姑子还未回来,月儿只能出门去找,谁知无论推拉,门只是纹丝不动,她又拽了几下,只听到铜锁磕在木门上的声音,外头竟是被人上了锁。
月儿突觉不对,她又喊了几声,外面却是安静非常,并无半个人的声音,她心中着急,眼看天色一点点的暗下来,她不由的提高了声音喊到:“小师父……小师父……”
且说年长丫头伺候娘子用了晚膳,左等右等,总不见月儿回来,只当月儿孩子心性,想是瞧热闹去了。
结果等到日头落山,天边的最后一抹亮光消失之后,月儿始终没有回来,年长丫头这才着起急来。
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屋角的螭吻隐没在暗淡的天空中,年长丫头抬脚进了正房。
“可是月儿回来了?”
屋子里头并没有点上蜡烛,模模糊糊间年长丫头瞧见娘子坐在案几旁,一动不动,吓得年长丫头开口道:“娘子怎么不点上蜡烛?”
“我一时出神,竟是忘了……”小娘子开口道。
年长丫头心里一酸,她摸黑点上了蜡烛,屋子里头就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娘子茫然若失的脸色便也在亮光中慢慢显了出来。
“月儿可曾回来了?”小娘子继续问答。
年长丫头摇了摇头,口中担忧道:“娘子,如今天色不早,月儿还没有回来,不若奴婢出去找找?”
小娘子“哦”了一声,良久之后,方才说道:“许是她没有找到公子,又或是公子还没有归家……”
“娘子,即便那公子没有归家,如今天色已晚,月儿也该回来了……”年长丫头低声道。
“许是太过突然,所以公子一时之间无法决断……”小娘子幽幽说道。
年长丫头又是担忧娘子,又是担心月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娘子,月儿虽说是年纪小些,但平日里做事算周全,如今她久久未归,奴婢实在担忧……”
“他此番定然是嫌弃我了……不然又怎会没有回信……”小娘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娘子……”年长丫头唤了一声。
“他定然是怪我了……他怪我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但是他总要给我一个说法……无论是去是留……他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小娘子双眸无神,思绪早就不知飞到了何处。
年长丫头无奈之下,只得又是出了正房,她侧着耳朵在院子里头听了半天,始终没有听到院门的动静,到最后她索性打开了院门,朝外看去。
门上挂着的灯笼,点亮了门口的方寸之地,其余的地方就显得愈发漆黑,年长丫头探头看去,隔上丈来远,自有一处微弱的亮光,那光亮自是隔壁街坊门挂着的灯笼。除去灯笼,巷子当中一片漆黑,自然也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年长丫头忧心忡忡的关上了门,她心思烦乱,总觉得要出事,于是也不敢回屋,只守在院子里头。
时光就在一点点暗淡的天色当中悄然流逝,眼见天边亮起了一点星光,年长丫头实在坐不住了,于是又轻手轻脚进了正房。
娘子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便是面上的茫然若失也同之前一般无二。
“娘子……”年长丫头低声道。
“可是月儿回来了?”小娘子回神问道。
年长丫头摇了摇头,眼看着娘子眼中一点点的燃起光亮,那光亮又一点点的暗淡下去,她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娘子,月儿还没有回来,不如让王三出去找找?”
“也好……”小娘子低声道。
年长丫头担忧的看了小娘子一眼,匆匆出了正房,她穿过游廊,进了后院。
车夫王三就住在后院,年长丫头在门口唤了几声,王三就披着衣裳开了门,“姑娘此时唤我,可是有事?”
“月儿天没黑的时候就出门了,如今还没有回来,不如你驾车出去找找。”年长丫头焦急道。
“月儿孩子心性,自来喜欢热闹,莫不是瞧见热闹了,一时之间忘记了时辰?”车夫出言道。
“无论瞧什么热闹,此时都该回来了,她这么久不回来,实在让人担心,待她回来,我定要好好说说她,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年长丫头低声道。
“你且莫慌,我现在就去找她。”车夫穿好衣裳,一边安慰年长丫头。
两人一路进了前院,门口的灯笼烛光摇曳,地上的那一抹光亮随即荡漾起来似是池塘里的波纹,一圈一圈的散开,看的年长丫头一阵眼晕。
马三的身影逐渐隐没在一片黑暗当中,过了许久,年长丫头方才收回目光,回身关上了门。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她一会儿在院子里头走来走去偶尔抬头看看天色,一会儿又立在门后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院中一暗,却是正房熄了蜡烛。
年长丫头定定看着窗棂,心中竟是不知是何滋味,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那窗棂上的宝相花纹又一点点的显现了出来,虽然有些模糊,但是终究能够瞧见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