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平素喜欢穿一件红衣裳,这一日也不例外,她身穿红衣,头戴银簪,腰上挂着一枚发旧的荷包,面上敷着厚厚的一层粉,一张嘴巴涂的血红。
辰时三刻刚过,她就出了门。她扭着腰肢,神似水仙姑娘,奈何她身材壮硕,是以倒有种东施效颦的意味。
桑叶姑娘慢腾腾的扭着腰肢,经过水仙姑娘门前的时候,水仙姑娘正倚靠在门框上吃瓜子。
瞧见桑叶过来了,水仙姑娘面上带笑,尖着嗓子唤了一声,“桑叶姑娘今日倒是起的早。”
桑叶瞧着水仙姑娘,突地笑了。自那一日之后,这两人之间像是有了某种默契。
只说那一日傍晚,太阳西坠,墙头上的阳光只有孩童胳膊长短,那阴凉之处,已经起了凉风。
桑叶醒来之后,先是尖叫一声,而后守在门口的水仙姑娘就匆匆进了屋子。
这屋子里头燃着熏香,一进去就熏的人脑壳儿疼,水仙姑娘进门一瞧,那桑叶姑娘光着膀子坐在榻上,正扯开了嗓子尖叫。
“桑叶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没穿衣裳?”水仙姑娘面露惊慌之色。
“奴家倒要问问水仙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桑叶气的浑身发抖,随手扯过一个枕头,没头没脑的冲着水仙姑娘扔了过去。
“姑娘莫问生气,奴家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水仙姑娘无辜道。
“奴家在你这院落里头睡着了,醒来之后,身上被人扒了个精光,你竟还有脸说你不知情?你莫不是怕奴家当傻子呢!”桑叶手边扯住什么就是什么,只兜头朝着水仙姑娘扔了去。
水仙姑娘连躲带闪,好不容易凑到桑叶身前,口中高声劝道:“桑叶姑娘你莫要恼怒,奴家真真是云里雾里不知道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姑娘有所不知,姑娘睡着之后,奴家就出门去了,待奴家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就瞧见……”水仙姑娘突然犹豫起来。
桑叶听了一半的时候,就扯着衣裳披在身上,就要起身去衙门击鼓鸣冤,听到此处,她厉声问道:“姑娘究竟瞧见了什么,最好说清楚些,不然奴家可是要去衙门里头与那捕快老爷好生说道说道。奴家就不相信,这凭空夺人清白之事,这官老爷还不管了。”
“桑叶姑娘莫要冲动,你且听奴家一言。你若是听了奴家的话,还执意去告官的话,奴家再没有二话,姑娘只管去,便是让奴家陪着也可以。但是这六郎之事,奴家还须告诉姑娘一声儿,不然姑娘若是触了霉头,可莫要怪奴家没有提醒过姑娘。”水仙姑娘扯住桑叶的手臂,口中不紧不慢的说道。
桑叶听到此处,霍然起了身,口中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奴家如此相信你。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对待奴家,真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奴家不管什么六郎不六郎的,奴家这就去报官去,奴家就不相信,奴家好端端的被人夺走了清白竟还没有地方说理去了!”
“桑叶姑娘只管去,到时候被人打了出来,桑叶姑娘可莫要怪奴家没有提醒你。”水仙姑娘也不在拉扯,只瞧着桑叶一路走到门口,她口中说着,却是动也不动。
桑叶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心里头有些迟疑,又有些发怵,她先前从未听说过六郎此人。随俗话说得好,这强龙不压地头蛇,莫不是这六郎竟是个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不成,她“咣当”一声打开房门,又回过头来冲着水仙姑娘厉声说道:“那六郎究竟是谁?你且跟奴家说个清楚,不然你也莫想好过,奴家连带着你一并告了!”
水仙姑娘瞧见桑叶回头,这颗心就算是落了地了,她上前拉过桑叶,口中苦口婆心的说道:“奴家与桑叶姑娘有缘,心里头只把桑叶姑娘当做亲妹子,所以不忍心看着桑叶姑娘去撞南墙。”
水仙姑娘把桑叶扯到床榻上,两人挨着坐了,她这才凑到桑叶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桑叶姑娘可知道一句话叫做官官相护,这衙门里头的大老爷是官身,自然会护着官身之人。”
桑叶神情复杂,口中不由问道:“莫不是这六郎还是官身不成?”
水仙姑娘摇了摇头,口中又说道:“这六郎虽说不是官身,但也不差,只因着这六郎家里头有人做官,所以姑娘此番若是去衙门告状只怕是自寻死路。”
水仙姑娘面带神秘,又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出来,“还有这一两银子就是六郎给的,姑娘且先收着。”
桑叶指尖捏着这一两银子,停了半晌,终是没有把银子撂出去,只冷冷的看着水仙姑娘,“水仙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这一两银子莫不是奴家的卖身钱?”
“桑叶姑娘可真真是误会奴家了,这一两银子可是六郎实心实意给的。姑娘许是没有瞧见六郎,但是六郎对姑娘倒有几分心意。六郎方才离开的时候也说了,说是过上几日再来看姑娘。”水仙姑娘面上自是一副为桑叶打算的神情。
“你莫要拿假话哄我,你只当奴家是个傻的。你们凭空夺走了奴家的清白,此事绝对没完!”桑叶听完了前因后果该执意要闹将起来。
“姑娘只管去闹,姑娘可曾想过后果?姑娘即便是赢了官司,可姑娘以后在这胡同里头还住的下去吗?姑娘若是有别的容身之处,只怕也不会住在这里。”
“待到那时,姑娘虽然赢了官司,但是却落得个没头没脸的下场。这巷子里头可是住的什么人都有,若是有人把姑娘当做了不三不四之人,只怕姑娘再难自处那呢。”水仙姑娘拍了拍桑叶的手背,她看着桑叶神情肃然,于是又柔声说道:“就这还是最好的后果,那六郎的背景可比姑娘想得深厚许多。到时候他若是颠倒黑白,只诬陷姑娘是个暗门子,姑娘是因为银子的事情闹了起来,到时候姑娘不仅打不赢官司,只怕还要挨上一顿板子被发配到边疆去当官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