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债?”道长一惊,一脸戒备的看向李诃,“那讨债的可否会撵到这里来?”
“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撵不到这里来。”李诃肯定道。
道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又带出笑来,“如此甚好,不过你此番回去之后,近日还是莫要再来找贫道了,也省得贫道的这一方道观不得清净。”道长双手合掌,面带感激道:“贫道素来喜欢清净,还望李郎成全。”
宋如是从未见过这般口无遮拦的道长,又瞧着李诃神色不变,便也不出声,只暗地里瞧着。
李诃神色随意道:“道长放心,这一方道观还是道长的清净之处。”
道长口中笑道:“如此甚好,厨房还有一瓶陈酒,咱们今日便不醉不归罢。”道长说话间拿着鱼竿绕过假山,去了前院。
宋如是扯了别李诃的衣袖,口中问道:“郎君,这道长是谁?”
“这道长自然就是道长了。”李诃回道。
“奴家自然知道这道长是道长了!”宋如是拧了李诃一把,李诃方才低声说道:“这位道长乃是一位故人……”
“可是先前并没有听郎君提起过?”宋如是又问道。
“因为我也是最近才知晓他在此处的。”李诃解释道。
宋如是点了点头,心里头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又觉得不对,直到吃饱喝足,酒过三巡之后,她这才乍然想起,那道长见到李诃之时曾经说了一句,“你这小子怎地这么久不来见我?”
宋如是当即就要质问李诃,怎奈此情此景又不好开口,只能瞧着李诃与那道长你一杯我一盏的喝的正痛快。
外头天色发暗,天边晕着一层厚厚的云,阳光就从那云层当中透出来,又从大殿的屋檐底下悄然的探了探头,又被那高高的门槛阻断在外。原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傍晚十分。
在这大殿当中,上香的神案正是现成的长条案,上头搁着几样素菜,另有一只烧鹅,又有酒壶酒盏。道长身穿道袍,眼神中带着几分醉意,他拿着酒盏,笑着说道:“你这小子……我原以为你不会来长安城……没想到你最后还是来了……”
“长安城这般热闹,世人谁不想来长安城?”李诃浅笑道。
“你这小子莫要拿这种话来唬弄贫道……”道长举着酒盏,一双眼睛却盯在李诃身上。
“莫不是道长以为这长安城不热闹吗?”李诃并没有直接回答道长的问题。
道长横了李诃一眼,口中别扭的说道:“这长安城自然是热闹的紧,你瞧那城门口从天不亮到太阳落山,哪一刻不是人潮涌动,再看那东市西市还有平康坊哪一处不是鲜衣怒马,人头攒动,这长安城中确实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热闹之处。”
老道说话间话题一转,口中又笑道:“可是你这小子若当真是为了凑热闹,那就该日日守在城门口才是,那里头才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贫的贱的什么样的人都有,还有那坑碰拐骗,鱼龙混杂,三教九流。”
李诃拿起酒盏,慢慢喝酒,宋如是一旁瞧着,接口说道:“那么道长定然是不喜热闹的,不然怎会在此处闹中取静?”
“贫道自来喜欢清净……”道长沉声道,“贫道每日里最不耐烦的就是跟人打交道,这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的心思不说出口,偏偏让人猜来猜去,贫道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些人。”
“那么道长为何不去那山林荒野的僻静之处呢?那荒郊野外的山头最是清净无比,莫说是人,便是连那飞禽走兽也是极为少见。到时候莫说是猜人心思,便是看见个人都很过年一样。”宋如是认真道。
道长拿着酒盏的手一顿,口中笑了两声,这才说道:“你这丫头跟那小子倒是一对儿……”
“奴家跟郎君自然是一对儿,这便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宋如是笑眯眯的说道。
道长脖子一仰,满饮一杯,口中大笑道:“贫道的意思是这小子自小就是锯了嘴的葫芦,你这丫头倒是性子伶俐,正配这小子。”
宋如是一听道长这话,登时来了精神,于是趁机问道:“道长竟然知晓郎君小时候的模样?”
“那是自然,说起这小子来,可是说来话长。”道长搁下酒盏,一本正经的从盘子里头拽下个鹅大腿,放在口中有滋有味的吃着,嘴边吃的直流油,他眼神明亮,估摸着是为了手上的烧鹅。
“这小子小的时候,模样就生得极好,可惜……可惜……他偏偏是个闷葫芦……”道长一叹,又咬了一口烧鹅,方才摇头晃脑的说了起来,“这小子小的时候的模样就跟那年画上画的胖娃娃一般无二,真真是个又白又胖粉雕玉砌的小儿郎……”
“道长你醉了……”李诃开口道。
“贫道哪里醉了……贫道若是醉了……为何还不回屋睡觉……偏偏还能在这里喝酒吃肉……你见过哪家喝醉之人……还能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道长又横了李诃一眼,转头看向宋如是的瞬间,他面上神情已然是一番和蔼可亲得道高人的模样,“丫头……你是不知晓……就这小子当时的模样……但凡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夸上一句的……还有那益州刺史一瞧见这小子……当机立断就配上了娃娃亲……那女娃娃贫道也见过……也是个玉雪可爱的……”
“道长你喝醉了!”李诃霍然起身,不知他使了什么巧劲,竟是一把拉起了道长,又扣住道长的肩膀,口中温和道:“道长喝醉了,就该快些回去好生歇着,不然小心一会儿酒醉上头,仔细头疼。”
“你这是做什么……贫道话还没有说完呢……”老道梗着脖子看向宋如是,口中急急说道:“丫头……你听贫道说……这小子从小到大的事情就没有贫道不知晓的……这小子自小就聪明的紧……四书五经不过是月余的功夫就会背了……旁的小儿还在学千字文的时候……这小子就已经钻研起了易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