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青瓷大碗
作者:檐上雪初融      更新:2020-05-15 11:04      字数:2214

青瓷大碗,十几个馄饨沉浮其间,又有碧绿的葱花撒在上头,浓郁的肉汤的香气,漂浮着刚出锅的白气。

几张老旧的桌子,配套的小板凳一坐上去就吱扭乱响。桌上搁着两只酱色碟子,其中一碟是白花花的盐,另外一碟却是酸溜溜的醋。

摊贩顾不得烫,先吸溜了一口热汤,空荡荡的肚子,登时就觉得暖和又满足。

他吃完了馄饨,又添了半碗热汤,放了两勺醋,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晃悠悠的回家去了。

这许是他今日的好运气都在白日里用光了的缘故,他穿过熟悉的小巷,眼看就要到家门口的时候,突地脚底一滑,一头栽在地上。

他的运气实在不好,那地上不知是谁家调皮的小儿,扔了只缺了口的破碗。

摊贩摔倒之际,那撑地的手正砸在破碗上头,于是他倒地的瞬间,手上一阵刺痛。

“诶呦……”摊贩吃痛,赶忙起身,他对着邻里门口挂着的灯笼,仔细一瞧,手心竟被瓷碗划了个大口子,鲜血从伤口大股的流了出来。

“真是晦气!”摊贩口中愤怒道。

这天上不知何时,亮起了星,升起了月。

灯下看美人儿,酒半醺,更漏分。

欢儿姑娘头戴珍珠步摇,冰凉的珍珠触碰在脸颊上,她对着铜镜中的美人儿微微一笑,口中娇滴滴的说道:“这模样生得好看些,虽说是有些便利之处,但是不免多些烦扰。”

欢儿姑娘坐在院中的树下,身旁的井沿儿上搁着个酒盏,又有个偏嘴儿的画着芍药花的酒壶搁在一旁。

欢儿姑娘膝上搁着个樟木盒子,她打开盒子,只把那首饰,镯子,一样一样的掏出来试了一遍,这才一脸满足的收起了首饰,只对着铜镜,口中恍惚道:“先前总觉得受苦……此番奴家的好运道终于来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后院的欢儿姑娘很是欢喜,前院的李诃却有些忧愁。

前院廊下挂着的宫灯,统共四面,各有春夏秋冬四位美人儿。

时节虽是不同,美人儿的模样却都一样,眉眼弯弯,笑容浅浅,更有那一双眼睛似是春水秋波,又像那夏月冬星。

头顶有月,月光皎皎。

众星捧月,于是星光熠熠。

李诃的目光流连在那洒落了月光与星光的如墨的天色。

“郎君?”正房之中,宋如是慵懒的声音,悠然响起。

李诃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屋子,只是他的背影实在有股莫名的悲壮的意味,又有些壮士断腕,士可杀不可辱的气势。

且说正房灯火通明,像是三堂会审。

宋如是端坐于榻上,怀抱双臂,颇有几分朝堂之上,冷面知府,俯视众生的尽头。

“娘子方才唤我了?”李诃声音清越。

“郎君……”宋如是点了点头,却又并不说明。

“娘子可是有事?”李诃停下脚步,看着床榻之上的宋如是。

“奴家有事要跟郎君说。”宋如是看着三尺开外的李诃,口中平静道。

“何事?”李诃言简意赅。

“郎君且过来……”宋如是命令道。

“阿如?”李诃不由自主走了过去,还未坐下,胳膊上就被重重的拧了一把。

“诶呦……”李诃不由痛呼道。

“郎君莫要装模作样……”宋如是口中强硬道。

“当真疼得很。”李诃老老实实的说道。

宋如是看着李诃,只见他目光微皱,奈何模样清俊,又偏偏目光柔和宠溺,看得宋如是脸红心跳,只冷着脸质问道:“郎君,奴家有话要问你。”

“何事?”李诃揉着胳膊问道。

“郎君这两日都做什么了?”宋如是怀抱双臂,口中问道。

李诃把那被褥披在宋如是肩头上,口中温和道:“这两日就是忙着外头的事物,还有就是海棠这丫头这两日很是闹腾。”

“海棠怎么了?”宋如是不免面带关切。

“这丫头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了,只让春花抱着,石娘还有张婆子一碰她,她就哭闹不休。”李诃皱眉道。

“这又是个什么缘故?”宋如是奇道。

“先前我也不知晓,还是石娘过来告状。”李诃有些犹豫,“说是海棠这丫头不知怎地,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人物,只让模样生得好看的抱,像是石娘,张婆子,还有郎中,穿云,她竟是碰都不让碰一下。尤其是那张婆子,便是远远瞧她一眼,她便要哭闹不休。”

“竟有此事?”宋如是又好气又好笑,口中不由分析道:“莫不是因为春花声音柔和的缘故?”

李诃摇了摇头,口中又说道:“昨日夏蝉上门,海棠一瞧见夏蝉就笑,便是连带着郁郎抱了她一会儿,她也是喜笑颜开。”

“竟有此事?”宋如是瞠目结舌道:“这么大的孩子懂得什么?”

“不然石娘怎会如此生气?”李诃好笑道:“石娘尚且好一些,最伤心的还是张婆子,这两日只远远的看上海棠两眼,或是趁着她睡觉的功夫抱上一会儿。”

“许是海棠看惯了郎君的缘故……”宋如是看着李诃清俊的脸庞,挺拔的鼻子,口中不由赞叹道:“就郎君这模样,便是在奴家的梦中也是呼风唤雨,左搂右抱。”

“呼风唤雨?”李诃重复道:“左搂右抱?我在阿如的能行竟是如此不堪?”

宋如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口中不免嘲讽道:“郎君在奴家的梦中可是得意极了。”

宋如是提到这茬,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又伸手拧了李诃一把,口中愤愤道:“先前听人说,唯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奴家先前不解其中滋味,此番才知晓这其中酸楚。”

那一夜,梦中的情形,不由涌上心头,初时的甜蜜,临别的决绝,姨娘的嚣张,还有自身的委屈。种种滋味涌上心头,宋如是眼窝一热,口中赌气道:“郎君且去吧,奴家想一个人静静。”

李诃轻叹一声,替宋如是搭好被褥,这才轻声离开了正房。

院中有月有星,廊下有灯。

星月之光,皎洁明亮,烛光摇曳朦胧。

“郎君?”正房之中,宋如是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