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姑娘看着宋如是身下的软枕,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李诃的身影来。今日天色一晴,空气当中就浮躁起来,墙根处积着一团拳头大小的柳絮,窝在墙角,猛地一瞧,看起来倒像是背阴处的雪。
欢儿姑娘身上的衣裳,袖口绣着芍药花,她轻抚着袖口的芍药,口中絮絮叨叨的说道:“娘子,奴家自有奴家的苦楚,你说这成亲之事,哪里是奴家追问的道理。”
“此事却是穿云的不对,他好歹要给欢儿姑娘一个说法才是。”宋如是开口道,“按说穿云既然把你带回来,自然要给你个说法才是……”
“说的就是这个话……”欢儿姑娘似是遇到了知音一般,手指摩挲着袖口的芍药花,口中委屈道:“此事由着奴家来说,也没有脸面,不过穿云好歹要给奴家一个说法才是。”
“嗯,你且去把穿云叫过来,奴家自然让他应承下此事。”宋如是笃定道。
欢儿姑娘一颗心落了地,于是欢天喜地的去了后院,找来了穿云。穿云方才进了屋,就听到宋如是说道:“穿云今日叫你过来,不为旁的,你好歹要给欢儿姑娘一个说法才是。”
欢儿姑娘提着心,一双妙目看向穿云的肩背,只见着穿云长身而立,倒也有几分谦谦风度。
“什么说法?”穿云拧着眉头,“我与欢儿姑娘什么干系都没有,娘子莫要听她瞎说!”
穿云提到此事,就气不打一处,口中说话很是不中听,只硬邦邦的说道:“先前我只想着欢儿姑娘好歹是个女儿家,所以不愿说话太过直白,谁知她竟是死皮赖脸缠着我不放。此番当着娘子的面,我便直说了,这欢儿姑娘跟我半分干系都没有。”
穿云一鼓作气说完,又看向欢儿姑娘,“欢儿姑娘今日便收拾收拾快些离开吧。”
“穿云哥哥……”欢儿姑娘面上又落下泪来,口中哭哭啼啼的说道:“穿云哥哥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如此对待奴家?”
“穿云哥哥此番撵了奴家离开,奴家又能到哪里去?这院落里头谁人不知奴家是穿云哥哥的人,穿云哥哥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欢儿姑娘牢牢拽住了宋如是的手,只口中哭泣道:“还请娘子为奴家做主……”
宋如是自然要为欢儿姑娘做主,于是开口斥责穿云,“穿云你好歹说清楚了才是,不然这不明不白的,莫说是欢儿姑娘,就是连奴家也不能放过你。”
“娘子有所不知,那一日的情形娘子虽然不知道,张婆子却是知晓的。”穿云冷笑一声,“娘子若是不信,只管唤了张婆子过来问话!”
欢儿姑娘哭声顿了顿,方才哭着说道:“穿云哥哥非要吃干抹净,奴家现在就去寻了张婆子过来。”
欢儿抢得了先机,急忙去后院找张婆子,她一进后院就瞧见张婆子弯着腰打水。
“张婆子……”欢儿姑娘急忙赶了过去,她凑到张婆子身边,口中低声道:“张婆子那臂钏就当是奴家送给你的。”
“什么臂钏?”张婆子提了水桶,口中问道。
“张婆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臂钏如今就似是你的了。”欢儿姑娘急声说道。
“那臂钏可是个值钱的……”张婆子搁下木桶,看向欢儿姑娘,面上神情复杂,并没有欢喜之色。
“张婆子你尽管收下那臂钏,你若是还有喜欢的,尽管给奴家说,奴家都送给你。”欢儿姑娘压低了声音,口中急急说道:“奴家那里还有一枚银簪子,就是簪头上有几朵梅花的,那枚银簪子待会儿就送给你。”
“姑娘为何要送给奴家这么些个东西?”张婆子问道。
“张婆子你莫要管那么许多了……”欢儿姑娘匆匆忙忙拽着张婆子的胳膊,匆匆忙忙穿过月亮门,口中不停的说道:“张婆子你且记住,待会儿说话小心一些,尽管顺着奴家的话头说,别的话切莫多说,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就看奴家脸色行事。”
两人说话间上了游廊,欢儿姑娘又叮嘱了两句,“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那臂钏还有银簪子就是张婆子你的了,张婆子且仔细想清楚了。”
正门微微开着一条缝,欢儿姑娘推门而入,临进门的时候,又回头给张婆子使了个眼色。
穿云坐在外间的案几旁,瞧见张婆子,于是开门见山道:“张婆子你且把那一日的情形说给娘子听听。”
“那一日的情形自然要说给娘子听的。”欢儿姑娘抢先说道:“穿云哥哥那一日对奴家做下了那种事情,不仅张婆子,还有媒婆张氏都能为奴家做主的。”
欢儿姑娘深深的看了张婆子一眼,而后顺势挽住张婆子的胳膊,进了里间。
宋如是听到外头的动静,便打起精神,看向张婆子。张婆子依旧收拾的利利索索,头发一丝不乱,又在发髻上簪着一枚银簪子。
她身上穿着靛青色的裙子,脚下踩着双青色的绣鞋,鞋头上绣着一朵青色的花,瞧起来似是迎春花,颜色偏偏不对。
“张婆子,你且把那一日的情形说一下吧。”宋如是温和道。
张婆子说话前,先看了欢儿姑娘一眼,方才开口问道:“不知娘子说的是哪一日?”
“正是在巷子里头遇见欢儿姑娘的那一日。”穿云起身进了里屋,口中又说道:“那一日我与你,还有那媒婆跟欢儿姑娘在巷子里头狭路相逢,当时的情形你快些给娘子说上一说。”穿云厌恶的看了欢儿姑娘一眼,只等着讨回清白,而后撵了欢儿姑娘出去。
张婆子此番倒是并不着急,只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一日穿云陪着奴家出门,确实在一条巷子里头遇见了欢儿姑娘。”
“奴家一眼就瞧见欢儿姑娘了,当时奴家就觉得这姑娘的模样生得好看,谁知走近一瞧,这姑娘竟是越看越好看,莫说是穿云便是奴家也看得直了眼。”张婆子有意无意的看了欢儿姑娘一眼,口中继续说道:“当时奴家跟在穿云身后,所以也瞧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见着他的步子略微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