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羊腿?”宋如是皱眉道。
“至少半只,再不能少了。”张婆子神色坚决。
宋如是吸了吸鼻子,茉莉花发油和羊肉特有的膻味黏缠在一处,萦绕在鼻端,她索性转了话题,“可是羊有两只腿,那一只呢?”
厨房,一缕阳光,穿过窗棂打在地上,于是地上也有了光。
泥胚小炉,火苗舔舐着锅底,白气起伏,欢儿姑娘蹲在泥胚小炉前头,手上拿着个羊腿,狼吞虎咽的吃着。
与此同时,院中,树上,穿云抱着悟空,举目眺望。
自打悟空失而复得,穿云对待张婆子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先前的爱搭不理,变成了如今的满腔热情。
穿云远远瞧见张婆子穿过游廊,这厢就跳下了树,迎了过去。
张婆子穿过月亮门,险些撞到穿云身上,她吓了一跳,抬头见到一脸笑意的穿云,于是惊诧道:“穿云你这是做什么?”
“张婆子今日倒是早……”穿云没话找话,口中招呼道。
“吱吱……”他怀中的悟空,亦是随声附和道。
“这猴子估摸是上辈子没有喝迷魂汤,不然怎地如此通人性。”张婆子夸赞道。
“悟空可不是寻常的猴子。”穿云得意道:“这几日还学会叫我起床了,我平日里天不亮就要起身,这悟空于是过了五更就会叫我。”
“不然奴家说这猴子是走过奈何桥,却没有喝过迷魂汤的猴子呢。”张婆子似有心事,她看了一圈儿后院,口中问道:“欢儿姑娘呢?”
“我方才瞧见她进厨房去了。”穿云回道。
一清早的太阳就有些晒,张婆子撩开门帘子,瞧见正围着火炉子的欢儿姑娘。
她身上穿了件儿茶绿色的衣裳,头上戴着明晃晃的金簪子,这衣裳张婆子之前没有见过,于是心中起了疑心,不由口中问道:“欢儿姑娘这衣裳何时买的,奴家怎么没有见过?”
“咣当”一声,欢儿姑娘手上的羊腿落在了地上,啃的干干净净的羊骨头掉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欢儿姑娘有些慌乱,“这衣裳是前几日买的……”
张婆子看着手忙脚乱捡起羊腿的欢儿姑娘,瞄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样式自然是时兴的,便是料子也是上好的。欢儿姑娘素来喜欢芍药花,于是这衣裳上就拿金线绣了大朵的芍药花。
“这衣裳只怕也值上三五钱的银子……”张婆子一面打量,一面说道。
“不多不多,也就是两钱银子罢了。”欢儿姑娘摆摆手,那羊腿就随着她的动作,摆来摆去。
这厢两人你来我往,说的正热闹。
那厢穿云却在院中“遇见”了春花,穿云怀中抱着猴儿,口中关切道:“春花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今日的面色似是不大好。”
“多谢穿云大哥关心,奴婢无事。”春花声音冷淡。
穿云清了清嗓子,怀中的悟空也清了清嗓子,“春花近日可好?”
“奴婢甚好。”春花盯着穿云怀中的悟空,突然急急说道:“奴婢有事去找娘子,便先去了。”
春花逃也似的穿过月亮门,上了游廊,她放缓了脚步,她淡黄色的身影穿过长长的游廊,徒留一声叹息。
太阳越升越高,挂在树梢。
站在树底下,仰头看去,于是那绿叶愈发鲜嫩,阳光也温柔起来。郎中负手而立,仰头看向那一抹鲜嫩的绿。
“这一大早的,就作出这副鬼样子,也不知道是让人瞧呢。”石娘略带嘲讽的声音从郎中身后响起。
“石娘……”郎中一声叹息,转头去看石娘。
石娘双手叉腰,目光锐利,身上的红衣裳显得她的目光越发的锐利起来。
“这树叶哪有人看起来好看?”石娘冷哼一声,“只是这人还没到呢,倒是劳动你如此辛苦,在此等待。”
“石娘……”郎中有些无奈,“你总要误会于我。”
“奴婢都眼睛还没有瞎!”石娘又是一声冷哼,她看着厨房门口微动的门帘子,口中冷笑道:“你等的人来了,奴婢就不在此处碍眼了。”
郎中回身去瞧,只见着身穿碧色衣裳的欢儿姑娘,扭着腰肢出了厨房,她脸颊圆润,形容见丰腴不少,便是被衣裳包裹着的胳膊瞧起来也比前些日子粗了一圈儿。
郎中看得专注,再回首间,石娘已经不见了踪影,于是这后院里头就剩他们二人。
天色晴好,欢儿姑娘的神色瞧起来也甚是欢喜。
“郎中?”她似是方才瞧见郎中一般,只上前笑道。
两人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两人周身上,于是欢儿姑娘碧色的衣裳更为鲜亮。
“欢儿姑娘身子如何?”郎中开门见山道。
欢儿姑娘心中欢喜,口中愈发娇嗔道:“多谢郎中,奴家近日吃得好,睡得香,身子倒是比先前好了不少。”
“如此甚好。”郎中看着欢儿姑娘的手腕,目光专注而又认真。
欢儿姑娘抬起手腕,口中羞羞答答的说道:“多谢郎中关心,只是怕石娘姐姐生气。石娘姐姐近日里看奴家越发的不顺眼了,昨天夜里还冲着奴家指桑骂槐。”欢儿姑娘掏出帕子,可怜兮兮的说道:“奴家心里头难过,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欢儿姑娘好歹是在平康坊里呆过的,说话间拿捏着身段儿,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像是要落泪。
“石娘性子急躁,不过人却是极好的。”郎中盯着欢儿姑娘的手腕,突地对欢儿姑娘说,“那是什么!”
欢儿姑娘吓了一跳,习惯性的朝着郎中扑了过去,如此正中郎中的下怀,郎中顺势握住欢儿姑娘的手腕。
那厢张婆子正巧掀开帘子出了厨房,一眼瞧见欢儿姑娘跟郎中竟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就搂抱在一处,心里头说不出的是喜是怒是惆怅。
后院热闹,前院也不逞多让。
先是春花一脸惆怅的进了正房,后有石娘怒气冲冲的跨过门槛。
“娘子,你倒是给奴婢评评理!”石娘气呼呼的进了正房,瞧见宋如是,便忍不住的诉起苦来。
“莫不是郎中又做了什么错事?”宋如是捧着茶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