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三十八章 红绫饼餤
作者:檐上雪初融      更新:2020-08-31 13:21      字数:2193

马蹄声不急不缓,赶车的车夫时不时的挥动着马鞭子,马鞭子高高扬起来,却打在车辕上。

头顶上一片晴天碧日,路边的树,绿树成荫,也有那赶路的躲在树下凉快。

前几日天色阴沉,倒也不闻蝉鸣之声,此番天色放晴,秋蝉此起彼伏,又似夏日时节,热燥之中又有生机。

有的树底下支着摊子,利索的大娘收拾的干干净净,摆弄着掺了菜汁的寒食。

那树底下也摆放着几张案几,也有路人坐在一旁,手上端着茶色的瓷碗,正低头吃着碗里头碧色的寒食。

那车夫慢腾腾的赶路,瞧见那寒食,便有些眼馋,只等着办完了差事就来吃上一碗凉丝丝的寒食。

“方才奴家瞧见大姑娘了……”张媒婆冲着小郎君突然说道。

茶几上摆放着两只汝瓷茶盏,温热的茶水萦绕着翩然的水气,张媒婆的脸就在那水气后头,正正经经的说道。

“在何处?”小郎君猛地做起了身子。

“就在翠云楼中。”张媒婆回答道。

“你怎地不早说?”小郎君撩起袍子就冲了下去。

张媒婆捡起掉落的茶盏,重新放回了案几上,至于那湿了的地衣,又拿帕子擦了一番,她把半湿的帕子放在案几上,方才又端起了茶盏。

“奴家方才说了,你又不听。”张媒婆低声道,她即便提高了声音,那小郎君也是听不到的,只因着小郎君一路狂奔冲着翠云楼去了。

张媒婆端起茶盏,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完了茶水,口中啧啧道:“这茶水味道清淡,倒还不如喝水有味儿。”

张媒婆两盏茶水下肚,那厢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她还未稳住心神,就被人一把拽下了马车。

“你这婆子误了小爷的大事!”小郎君纵身上了那车,撩开车帘的同时,又愤怒道:“你坏了我的大事,总要吃些教训才是。”

张媒婆眼看着小郎君上了马车,又眼看着马车绝尘而去,那小郎君的狠话似是也随着马车扬起的尘埃,渐渐消逝。

“还不是你自己的缘故……”张媒婆口中又嘟囔着小郎君不仗义,竟是把自己丢在半路,不过好在此处离水月胡同不过是两条街坊的路程,于是也就罢了。

张媒婆素有歇晌的习惯,但凡过了正午头,那眼睛便黏在一处,睁也睁不开。

她到了水月胡同,回了家,不过是嘱咐了那小丫头两句,便一头扎在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许是近日太过劳累的缘故,张媒婆这一觉竟是睡到了傍晚时分。

天色昏昏沉沉,泛黄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屋里头,张媒婆抬眼看着那光束,浮游着许多灰尘的阳光,在傍晚时分,瞧起来像是梦境。张媒婆眨了眨眼睛,这才发觉了不对。

这屋子并非她家正房。

张媒婆猛地坐起了身,这屋里头布置的简简单单,张媒婆一辈子也没瞧见过这般简易的屋子。这屋子里头空空荡荡的,除了身下的床榻,竟是一样东西也没有。

张媒婆扯了扯搭在身上的被褥,入眼的红,光线洒落在被褥上,于是被褥也泛起了黄,像是经年的被褥,泛着岁月的黄。

张媒婆心中不安,索性起了身,待瞧见踩脚上的鞋子之后,又是一阵不安。

红艳艳的绣花鞋,鞋尖儿上绣着云烟如意红凤翼的花样,张媒婆瞧着这花样有些熟悉。

她低头瞧着,面色苍白,只因着她终于想了起来,她成亲的那一日,脚下穿着的就是这云烟如意红凤翼绣鞋。她在闺中之时,女红并不大好,那绣鞋还是娘亲,亲手所绣。

这双绣鞋自打她成亲之后,就被她放进了箱笼里头,之后不知怎地竟然不见了,寻遍了整个陪嫁的箱笼都没有找到这双绣鞋。

年头久了,她竟也忘了,直到再次看见这双绣鞋,过往的事情便纷纷涌上心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屋子里头的这一束残阳,一点一点的回到了窗棂上,之后又离开了窗棂,攀上了墙头。

张媒婆终于起了身,她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处院落,再寻常不过的院落,那院落里种着一棵枣树,后院亦是种着一棵枣树。

这两棵枣树虽是一年种下的,却是一高一矮,后院的枣树枣子结的少,一年下来,统共也就一篮子,不过味道极为脆甜,甜丝丝,脆生生,红彤彤的枣子,即便是只有一篮子,那滋味也是让人难以忘怀。

前院的枣树,一过了秋,树上就结满了半青半红的枣子,繁密的枝叶之中露出一半红的来,远远瞧着,像是结了一树的红玛瑙。

前院的枣树结果结的稠极了,但却并不好吃,枣子虽是脆生,却不甜,吃起来无滋无味,实在没有可取之处。

张媒婆站在院子里头的枣树底下,她仰头看着,心里头又是怀念又是奇怪。

小时候住着的院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有脚下踩着的绣鞋,明明早就遗失了,为何又突然出现了。

张媒婆正疑惑间,只听着身后房门吱扭一响,她扭头去看,却见小郎君从屋里头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裳,还是白日里的打扮,手上又提着汝窑的茶壶。

他走到张媒婆面前,口中笑道:“张媒婆,你可是渴了?”

张媒婆立刻就觉得嗓子眼儿干得冒火,她点了点头,“奴家确实渴了。”

“这茶水还是你方才煮的,你快些趁热喝了吧。”小郎君递过茶壶,又递给张媒婆一只茶盏。

张媒婆茫然接过茶壶茶盏,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水,这茶水味道清淡,确实先前的味道。

她不知怎地,只渴得要命,一杯接着一杯,那茶壶很快就轻便起来,她兀自举着茶壶,只等到壶中空空,这才作罢。

“你可是饿了?”小郎君又问道。

“奴家确实饿了。”张媒婆又老老实实的点头道。

那小郎君变戏法似的从拿出一碟子的红绫饼,以红罗裹之的红绫饼,颜色喜庆,张媒婆成亲的那一日,也做了好些的红绫饼,欢欢喜喜的摆放在青瓷盘里头,一青一红,煞是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