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彼岸依兰
作者:琢玉匠      更新:2020-01-15 03:04      字数:2173

这是一股发霉的颓败气味,似乎就是自己最后倒下的汇合点,那间破落小庙里所散发出来的。

“难道自己一直都没离开过?”孙元心中有些疑惑。

又过了好一阵,这才慢慢试着睁开了眼睛。

此刻已是白天,映入眼帘的,果然还是那片残破的屋顶,自己确实还是在原地。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火堆,正缓缓地燃烧着。

望了望自己的身上,孙元发现,居然有一条薄薄的被子盖着,身子之下似乎还铺有一层厚厚的稻草,倒也不会觉得过于寒冷。

又是一阵头疼欲裂之后,孙元清醒了不少,心中也稍稍放下了些。

自己的命终究是保住了,父亲预料到了自己总会有这么一天,竟然给自己留下了一颗续命灵药。

若是没有及时发现,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不会再有睁眼的时候了。

一股愧疚之意涌上了心头,霎时之间,孙元只觉得百感交集。

正当孙元沉浸在感慨之中,突然之间,远远传来的犬吠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发僵,一时之间还动弹不得,看来应该是这里躺了不少时间,血气有些不畅导致。

只要稍稍花些时间,很快就能恢复行动能力,只是如今的情形却是大为不利。门外来人未知,只能任由摆布了。

无奈之下,孙元只好假寐起来,暗中窥伺动静,准备随机应变。

一小会之后,就听到了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音。这个声音一听却不是人所发出来,倒像是先前听到的狗,已经跑入了破庙之中。正在不远处打着转,竟然没有靠近自己。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后也跟着响了起来。

“大黄,安静点。这里有病人在睡觉,出去。去,去。”

一个陌生又清脆的女声传入孙元的耳中,当下即刻明白了,自己是被一个陌生女子给搭救了。

好奇之下,孙元略微睁开了眼皮,偷偷打量了起来。

只见来人此刻正背对着自己,个儿不高。一条粗大的马尾辫,紧贴着身上的花格布衫,搭配着一条灰色长裤。

似乎是个村姑,孙元心中思量道,却也没有开口出声。而是彻底合上了眼皮,继续等候着女子后续的举动。

经历了这一次背叛和遗弃之后,孙元已经不再轻易去相信外人了。

又等了一会,似乎有什么东西放到地上的碰撞声,又是一阵翻腾摆弄的杂声。随后在感觉中,这名女子向自己走近了过来。孙元的心提了起来。

呼的一下,身上的薄被掀了开来。

孙元乍然一惊,本能地坐起身来。按照感觉中的方位,一只大手猛地探出,掐上了一个纤细的脖子。

一声尖叫刚到半截,就戛然而止。

还未来得及发力,仿佛万千把刀子瞬间扎进了自己的身体。伤口崩裂的剧痛之下,孙元的喉咙中传出了不似人声的低吼,全身一软,又瘫倒了下去。

睁眼一看,只见女子已经往后退开了好几步。正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连连地咳嗽。

原本清秀的脸上,显得一片煞白。双目之中,流露出的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孙元已经看出了,这个女子并没有丝毫功夫在身。再费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尽是布条缠身,隐隐地透出一股药味。当下这才明白,当日自己拼死冲出了仇家的伏击包围,身上挨了不知多少的刀剑伤。

刚才女子掀开被子,应该是准备给自己替换绷带,重新上伤药吧。

想到是更换伤药,孙元心中咯噔一下,脸上不禁发热起来。此时若有外人看去,会发现此时孙元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万分。

听得女子咳嗽声停了下来,孙元抬眼望去,正准备要说些什么。不巧正对上女子的目光,两人骤然四目相对,空气中顿时传出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安静。

一阵绯红从女子的脖子根升起,很快脸上也变得通红一片。

猛地一跺脚,女子转身冲出了破庙。

孙元的脸上,变成了无奈的苦笑。虽然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心中却也明白。让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给一个全身刀剑伤的陌生男子换药,意味着什么。

这和自己以前频频出入青楼所认识的风尘女子,完全不同。在失去意识这段不短的时日里,如果都是她一直在照顾的话,是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一念至此,仿佛触动了孙元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却见是刚刚的女子去而复返,身后多出了一条虎视眈眈、龇牙凶狠的狼犬。

女子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呼吸还有些粗重。只见她拢了拢额前散乱的头发,有些胆怯地走近前来。身后的狼犬,亦是一步不离的紧跟着。

孙元尴尬地冲着女子挤出了个笑脸,随后闭上了双目。两只拳头也彻底放开来,以表示自己没有防备。

一双灵巧的手,开始熟练地在孙元身上摸索起来,一一除去原有的旧绷带。

“砰”的一声,一股刺鼻的味道直钻入鼻孔之中,惹得孙元不禁皱了皱眉头。

“忍着点,会有些痛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嗯。”孙元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种冰凉的液体开始涂抹在孙元身上。几个呼吸之后,凉意瞬间消失不见,涂抹过的地方,似乎有无数的小针在狠狠扎下。

不用人说,孙元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死死地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额头上的汗水不住的往外冒出。孙元有些后悔自己托大了,甚至怀疑女子是故意在惩治先前暴起的举动了。可是此刻他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仍由其宰割了。

一炷香之后,这种遍布全身的痛感才渐渐的退去,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孙元有气无力的吐出了一句话。

“依兰。”女声很干脆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