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最爱的人就在跟前,景羽开始变得有些忐忑不安,在接下来郭昊阳与广岭帝的对话中,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郭昊阳虽然同广岭帝攀谈,但是也发现了景羽的异样。他知道景羽为何如此,便稍微侧头低声教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景羽知是如此,可是内心仍旧很难受,却也不敢反驳惭愧的低下了头。
“哈哈哈!郭国师果然是能舌善辩!孤不由得好奇国师所带的宝物,究竟是何珍宝?”慕容轩和郭昊阳谈了一会儿,同当初遇到张铭思一样,觉得这人也异常讨喜。
“皇上厚爱,臣遵旨。”比起刚刚的那个文官的要求,皇帝大人的请求郭昊阳一下子就答应了。他才不可能因为害怕什么皇贵妃的刁难,就连自己的任务都不敢做了。
“不要。”然而正当慕容轩说出这话的同时,两字小小的娇啧在他怀里那个倒得恣意的女子口中发出。“皇上,臣妾想看穆老先生的礼物。”
她一边娇柔地说着,一边又伸手点了点那坐在左侧第一排无所事事观看诸位大人交谈对话的年轻人。
那人眉目温顺,头发也都规规矩矩地束在冠顶。坐姿端正,举手投足间都是规矩,也不和其他官员一样左右同人交谈,看上来应该是个老实的人。
“我……”穆梓君原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不被任何人注意地看着他们说话即可,不料大殿上那个看上去就无比可怕的女人既然就点名叫他,这让他一时间无比紧张。
霞衣瞥了他一眼,只见那人此刻已经憋红了脸,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穆梓君只好四下转头张望,见众人都在看自己,就越发手足无措起来。
霞衣忍不住一笑,果真是个一无是处的文弱书生,也亏得他父亲穆林宇花那么多精力去栽培他,希望把他这幅文弱的模样改过来。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性格自幼就是如此很难再改变了。
“皇上,你说可以吗?”霞衣还倒在慕容轩的身上,面色羞红地往他的怀里直钻,活像一只淘气的小猫。
“安安乐……别闹。”慕容轩简直无法忍耐怀里这个小东西了,他感到全身像是被火一点点舔过一般迅速升温,浑身开始滚烫起来。一股邪火在他的心里熊熊燃起,然而他怀里的那个纵火者,却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依旧在他的身上点起火焰。
慕容轩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起来,可是他知道不行。为了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几乎要丧失理智的小家伙,他立刻点头答应了。整个脑子乱哄哄的,他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见慕容轩点头,霞衣的脸上划过一丝胜利的笑容,而后她轻蔑地瞥了一眼底下的穆梓君。“不知这位小将军觉得如何?”
这句话里三分笑意,七分威胁。冷冷的语气如同冰凉的蛇一般一下子滑进穆梓君的衣袖,刺得他浑身一颤。
“娘娘……臣,臣遵命……”穆梓君浑身有些发抖,在张铭思那带着鼓励的眼神注视下,他缓缓地站起来向大殿之上的那二人鞠躬。整个过程,他的眼都是在注视自己的脚尖,连抬眼看一下大殿之上的人都不敢。
“甚好。”慕容轩点点头。
而原本乐呵呵想要献礼的郭昊阳懵了,侧头瞥了一眼那畏畏缩缩的穆梓君,面色微微抖动了一下,却仍旧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而景羽此刻却几乎是失魂落魄了,尽管他已经一再让自己做好心里准备,去接受霞衣此刻的身份。但是当他最心爱的人就在他面前,他却不能去紧紧拥抱她。当他最心爱的人躺在别的男子怀里撒欢,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时候,他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
好像……去把她抢回来,带她走……
景羽闭上眼,忍住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跟着郭昊阳一步步走到右侧,落座。
大殿之中顿时开阔了许多,然而只是一瞬很快就来了一列光着膀子,浑身健硕的肌肉外露的人。只见肩上挑着几根粗长的竹竿,竹竿中架着个巨大的圆鼎,缓缓向大殿之中走来。
“轰!”一声低响,巨大的青铜圆鼎被稳稳地放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圆鼎高二尺,宽约半丈。立于殿中,宛若天降神石,巨大威武。再看那鼎身上雕琢满百鸟,以凰为首,百鸟垂其翼,分裂两侧,形若人字。
至于那圆鼎深腹之内,则刻满祭文。最神奇之处在于,即便圆鼎内深,漆黑一团,可这祭文却无论在哪个发现看都显得十分的明亮清晰。这其实与百鸟图下,那一个个看似装饰的圆孔有关。
从三品处有个官员突然惊叫一声,指着那巨鼎颤抖道,“这……这莫不是……”
他说了几个字,面色有改慢慢走出了食案,跪在那御前,颤声恭贺道,“皇上万福!老将军此番送来的巨鼎,恐怕是那大漠羽人的国宝!”
这话一出,这个大殿一片哗然。
“国国宝?!”
广岭之地虽在这个大陆属于极强的大国,但是这并不是代表它不会受到其他国家的侵犯。就比如说这个大漠的兽人国,简直就是隔三差五地来侵犯广岭边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如果说广岭之地是一个病人,那这个大漠兽人国绝对就是这个病人最难根治的那个顽疾!
而据说大漠兽人国的国君很会一些邪术,而他的邪术往往是需要活人的肉体来献祭的!听闻他有一个极其珍贵的巨鼎,每每要实行什么邪术他都会使用它来烹煮献祭着的肉身。可以说,这个巨鼎身上也跟着沾染了许多邪气。
而这个万恶的圆鼎,就是被兽人奉为最尊贵神圣的国宝,藏匿在兽人国的国都赤汉大沙漠之中。
而如今……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邪物,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摆在广岭的政德殿内!那泛着微红的青铜鼎身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兽人……灭了?灭了!哈哈哈!”
“穆老将军为国效忠!驰骋疆场,消灭兽人,平定广岭!”
“皇上英明,还我广岭一片大好河山!”
所有人都像疯了一半狂欢起来,兴奋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充斥着欢喜的气氛,所有人的脸上都忍不住洋溢着笑容。
穆梓君却懵了,被周围几个官员东拉西扯地灌下了好几壶酒。他连连摆手,拼命挣扎这才脱身。
“这百凰贪魄鼎可是兽人国的国宝啊,如今穆老将军就这样送上来,恐怕是在暗示皇上,哦不!是明示皇上兽人国已经被我广岭占领!”
刚刚那个大叫的从三品官员此刻又出来了,跪在殿前又是叩谢皇恩浩荡,又是再赞扬着穆林宇的丰功伟绩。一下子将穆老将军以及他的小儿子穆梓君两个名字推向了众人议论的浪尖。
至于那郭昊阳以及右丞相张铭思却都闭口,一字都不愿意多说。只是前者满脸堆笑,春风得意地摇着羽扇,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而后者却是一脸阴郁,满目忧愁地望着穆梓君。
“哦?穆梓君,当真如此?”慕容轩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波动。
“不是……其实,”穆梓君被皇帝亲自点名,顿时显得有些焦急起来。他连忙起身,开口想要辩解,然而他周身的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员却一个个伸手拉住他。
“梓君兄,何必遮遮掩掩呢?这毕竟是件值得庆喜的事情。”
“是啊!梓君兄,何必遮遮掩掩呢?我等皆知穆老将军骁勇善战,平定兽人那是迟早的事情,你们说对吧?啊?哈哈哈!”
穆梓君被这几个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得头昏,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该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穆梓君?孤同你说话呢!”见这人久久没有答话,慕容轩的语气开始带着些怒气,看上去即将要动怒一般。
但是霞衣就是为了让慕容轩生气,所以她又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让他发泄呢?所以她当即伸手环住慕容轩,一脸心疼道,“皇上,穆小将军也只是初来政德殿,自然会有些失仪。皇上不要动怒嘛。”
这话看似是在为穆梓君开脱,实则是在火上浇油。穆梓君算什么东西?竟然让一个当朝的皇贵妃为之心疼,反而还来责怪皇帝!可想而知这皇帝心里有多难受。
可是慕容轩却绝对不可能对安乐生气,甚至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就立刻把所有怒气都转移到还一脸懵的穆梓君身上。
可怜的穆梓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立刻被皇帝厌恶了。
至于坐在底下的张铭思自然是听得懂霞衣的意思,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才刚刚从金陵来到广岭的公主会对这个无名小卒穆梓君有那么大的仇恨?
不,或许她并不是针对穆梓君,而是为了另一个人……他的父亲,护国大将军,穆林宇穆老将军!恐怕这穆梓君会被她设计陷害,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而这,就是间离宣德帝与穆老将军最好的方法!
张铭思面色复杂地回看了一眼大殿之顶,而后又回头可怜了一下那还呆滞着的穆梓君。心里暗暗对自己道,绝对要阻止安乐的阴谋!
他联想到一个十分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安乐她此番的所作所为,恐怕都是为了那个目的。看着宣德帝那一副沉溺于温柔乡的神情,张铭思简直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穆梓君这边正难堪着,开口想要和慕容轩解释清楚。然而他身旁的人却一拉他,低声劝道。“梓君兄,你看穆伯从来都没有过多的去关注你。此番他在前线和你的兄长们前去抗敌,而却偏偏丢下你一个来这政德殿。到时候他们个个风光进爵,你呢?你又能得到什么?!”
“这……”穆梓君安静了下来,他开了开口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反驳的理由。
“梓君兄。”那人见他犹豫不决,便继续劝道。“你看,若是此番你在广岭政德殿为穆伯赢来荣誉,又让皇帝赏识你,岂不是更好?”
穆梓君心想,觉得颇为有理。毕竟他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在前线到底做什么,此番让他来送圆鼎,托寓兽人灭国之事。可能是对他的一次考验!考验他能否理解到穆林宇真正的意思,并且很有可能是父亲穆林宇送给他进爵的一次大好机会!
若是他还不懂的珍惜,那就真的要成为天下第一傻子了!
“好。”穆梓君点头应了下来,整个人也顿时硬气了许多。抬头就朝慕容轩看去,深呼吸大胆开口道,“禀告陛下,此圆鼎确实是家父灭了兽人国,让小儿前来送于陛下!”
这话一出,那原本活得像个透明人一般的穆梓君一下子成了整个政德殿的焦点!底下的所有大臣们都忍不住纷纷抬头看向这个年轻人。
霞衣闻言一笑,一双杏眼里闪过一丝诡谲的笑容。她从慕容轩身上慢慢滑下来,慕容轩略微惊奇地看向她,却终于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片刻,底下的众人就见那刚刚一直站在珠帘一侧的常喜顿时慌慌张张地跑去掀开珠帘的一角,让里面那个尊贵的女子出来。
而后众人就见一个婀娜的女人慢慢地走下来,一步步走到那充满邪气的万恶罪鼎。
她那一身华美的衣袍慢慢略过众人的眼前,略过食案,也略过那个隐藏在众人之后的那个少年跟前。就在她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景羽原本已经死沉的目光突然亮了一下,好似死灰复燃!可是只是一下,霞衣便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就离开了。
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再次相见,也宛若陌生人一般。也罢,这或许就是你我的宿命吧。
霞衣已经走到了那圆鼎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缓缓伸出玉指触上那冰凉的鼎身。那美艳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怀好意的诡笑,一字一句冰冷地响起,“这个怕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