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个字快速掠过，众人还未缓过神来，莫染已经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远远天边。

尹羽见状，挑眉一笑道：“哟，这可不行呐。咱们大师兄可把咱们甩得够远。”语罢，他的头朝莫染离去的方向点了点。

“呐？跟上？”

吴一心闻言笑着点头，“好。”说完还不忘回头看向那还一脸懵的五师弟。“师弟可要好好跟上啊。”

五师弟苦着脸，“知道了……”他哀叹还未完，再抬起头两个少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来已经去追他的大师兄了。

唉……只是苦了他，轻功极差，只能赶脚程。

底下的小少年含泪狂跑追逐，天边的少年却满脸笑意地在空中穿梭，与鸟儿比高下。

天虽然还是阴霾遍布，却因为有了那几抹白光便显得有趣起来。风还很轻，少年架风而行，你追我赶。

“真的很难追啊……”无论如何加快速度，他们离莫染却种还有一段距离。尹羽见状，不由得微微皱眉，可忽而又展开坏笑道，“那得给大师兄下点绊子呀。”

语罢，他的周身便幻化出无数的落叶，像是一根根利刃一般在他的身边匍匐，就等那一声令下全军出击！

“风，也会帮忙的。”吴一心开口，原本天上幽幽舒卷着的白云立刻飞逝，留下一道残留的白影，狂风随即呼啸而来。

莫染并不知道自己身后还跟着这两个调皮的家伙，只一心想要解决任务。

然而就在他飞驰之时，身后忽然有异动，他一愣以为是什么魔物，猛地抽出凌云剑反手往身后一砍。

凌云剑意化作无数冷冽的剑气挥向落叶丛。刹那间，狂风包裹的叶堆顿时支离破碎，变成点点碎粉在空中飘落。

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些东西，莫染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些被光渡上一层淡淡的金粉飘落。竟然，还有几分好看呢……

那故宅里的人也看到了，他抬头眼里浅浅笑意。手中的笔墨丹青还未干，正好，着些金光去细细描绘那张容颜。

他垂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膝间的人。肤白如玉，眉目似画，要是能睁开眼那一定会更加好看……

可是他现在不能再画下去了。他伸手轻轻把人儿抱回床上，自己则起身慢慢退出了旧宅。他动作小心地关好门，又踱步走向那被烈火烧毁的宅邸

“阿芳……你走了。”

“在那里！”尹羽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那火焰堆前的身影。

“下去。”莫染也看到了，他纵身一跃，从天上一下落到了地面。其他两人见了，也忙跳下来，跟着他。

白衣少年一落地，周围就不自觉起了一阵淡淡的风。早春的风，总是微寒，虽不刺骨，却能寒透人心。

莫染他们就站在梅客深身后，可是他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身后多出来的三个少年一般，仍旧喃喃道：“真是的……走就走了，还要放火烧了我的宅邸。这下，老爷要怪罪了……”

尹羽闻言，颇为恼怒，正欲上前辩驳却被莫染伸手拦住了。他不解，抬眼就见莫染一双眼眸平淡，“让他说。”

尹羽无奈，退了下去。毕竟，阿芳假疯的这件时，还是莫染告诉他们的。要不是莫染，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其中这么多道道，所以现在还是听话吧。

“喂。”梅客深叫了一声，回过神却不是在看他们，眼神仿佛透过了他们三人的躯壳望向很远的地方。“你们三个，是来帮忙救水的吗？”

可话却是对他们说的。

“他这是疯了？还是看不到我们？”尹羽见状，膛目结舌道。这人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这幅德行，真是……

“看他装。”莫染却没有在意，仍旧默默地看着眼前那个男子。

梅客深竟然就真的装起来，随手一挥指挥道：“既然你们不回答，那就是了。快点帮忙救水，说不准我以后在老爷面前美言你们几句，你们升官发达的机会也就到了！”

他的话没有一点诱惑力，也没有一点情感，就像在复述一个什么东西似的。

可是莫染并不介意，他要玩，他就陪他玩，玩个够。

他伸手从自己的衣袖里缓缓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向梅客深摇了摇。“你可是在找这个？”

这招真好用，他一下定住了，连眼神也收了回来落在本子上，难得地他的面色有了点变化，却还是笑着。“啊，少侠是来物归原主的吗？”他问罢，站在原地傻笑着“真好真好”道。

“不是。”他爱笑，莫染却偏不让他笑出来。

“那是何意？”梅客深问，嘴角却还是挂着笑。

莫染合眸，像是在思索什么，手中的残页还在风中飘荡。“让我想想……深渊大陆里那延生是个什么条件呢……应该不小吧？一个人的命怕是不能满足那些魔物，要不两个？好像也不够……那么……”

他顿了顿，双眸睁开，温润的眼眸冷得吓人。“一宅子的人呢？”

这句话像是平地的一颗惊雷，在所有人心头炸响，响过之后便显得这空气也都变得寂静。

梅客深脸上的笑渐渐被收起来了，他的瞳孔暗了暗，没人能看得到他的神情。“哦。这样。”轻描淡写地回应。

然而这次却该换莫染笑了，他微勾的唇角带着几分算计。“这次还要猜点什么呢？比如……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我变成魂魄后阿芳姑娘能看到我？比如，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阿芳却不是灵魂的样子……”

梅客深的脸色越发阴沉了，站在莫染身后的两个少年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

“比如说，阿芳在那三年的灵堂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所以变成了疯子。而她或许天生通灵，所以才得知大家已经变成了鬼，继而躲开了杀害。”

“是吗……”梅客深想要冷笑一声，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唇角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僵硬，僵硬得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提不起一点了。

可是莫染却不想放过他，仍旧笑着，那微风传来的笑声多冷漠多残忍。

“那我们再猜猜你的身份……”

身份。

梅客深，你究竟是谁？

“啪！”

王府大堂的门忽然被一人一狐推开，大殿中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向那呆头呆脑闯进来的和尚。

一瞬间无数的眼神从大殿中射来，宁智的心也跟着发颤。他还记得那个疯女人跟自己说的话，她说这王府里现在到处都是死人，只要他能看到的都是死人……

那现在，站在他面前那一群乌泱乌泱的人，那望不尽的头，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

别胡思乱想！宁智连忙深呼吸给自己壮壮胆子，他相信自己心中有佛，应该……可能……大概……不会死得太惨吧。

“王大人。”他上前，果见王尚书正坐在书案边整理公文。听到他的话，王尚书抬起头，一双眼有些疑惑地看着宁智道：“仙人有何贵干？”

宁智咬咬唇，委婉道：“先前小僧听大人谈及贵公子的异样，回屋算了一卦，觉得似乎有些差错，便来问问大人是否有哪些不记得……”

“不记得……”王尚书皱眉，冥思苦想起来。

宁智就望着他，忽然红铃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肘，抬起头小声道：“桌子上有一个画像……好像是他儿子的……”

“睹物思人吧。”宁智没有怎么在意，只是斜过眼一瞥，却瞥见他的手，忽然间面色白了一层。

红铃不知道他怎么了，抬起头看着他急速发白的脸关切道，“小和尚？你没事吧？”

“没……”宁智才刚刚开口，忽然大叫一声，弯下腰裹着红铃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与此同时，一只鬼手擦过他的肩膀，在他的衣裳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好狠！

宁智白了大半张，脸，一抬眸就见周围的人已经疯了，所有人就像在一瞬间变成了怪物一般。各个挥舞着利爪，张着口像是要把他吃了。

“仙人…你怎么了？”不，还有一个人是正常的。王尚书坐在书案前，眼神很是不解地看着宁智。

宁智却怀疑他眼睛出了问题，回头看了一眼底下的群魔乱舞，有好几次他们的利爪都要划破他的脸了！可是这个王大人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还是一脸疑惑。

宁智望着他的眼，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画卷，一刹那间他明白了很多。

原来……

“我的身份？”梅客深好笑地看着眼前那个不过是六七的少年，要是南笙还在的话，大概也就他这么大吧？

“对，你的身份。”可是他又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眼里有刀，带着寒刺，说不准忽然就来了一刀捅到人的哪处。

“梅客深已经死了，而站在我眼前的管家却还是一个活人。这不仅让我产生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想法，其实……”他笑得残忍，光洒在他的脸上却让梅客深愣了神。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他面上好看的笑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低沉寒冷的声音。“你该醒醒了，我说的对吧，王大人。”

周围的两个少年是彻底震惊了，而梅客深也冷笑了起来。“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在你。”莫染不去看他，只幽幽道，眼角却一瞥被火缭绕的宅院。看似随意的一瞥，实则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凌云剑上。

剑出半寸，是杀人的前奏。身后的人也看到了，面色微变，手也都压在剑柄上等着，按捺着随时出击。

“和你们说话真无趣，又不肯把东西还给我。”梅客深又恢复了平常，像个没事人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越发会装了。

“好了好了。”他挥挥手，转过身就要离开。“随便你们怎么说罢，这毕竟是我们王家的府邸，你们宗派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吧？”

莫染滞了滞，不置可否道：“我只杀死后还不安分的人。”他说罢，梅客深便与他擦肩而过，在那一瞬间莫染听到了他的笑声，“那最好……”

人走了，火焰愈来愈烈。尹羽望着他，一脸疑惑道：“大师兄为何放他走？”

莫染垂下头，青丝散落在他的额前掩盖了他的眼。一旁的吴一心见状，叹了口气道：“因为他说的没错，这里终究是王府，至少所有人眼里是。我们终究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现在……”

吴一心一顿，面色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他的眸直刺烈焰，眼里带着些许狠利的光。“我们怕是要帮他们收拾烂摊子了。”

话音还未落，一声巨嚎突然从烈焰里涌出。紧接着，无数的怪叫从烈焰而来，很多影绰绰的人影从红火里朝他们扑来。

“这……什么……”尹羽睁大眼，口半张着半天才发出一点声音。“这么多！”

吴一心则是苦笑着伸手抚住头，十分无奈道：“走吧，破阵之后鬼怪都恢复了原样。看来那管家不想同我们玩了，他这是要死里弄我们。”

他说罢，回头去找莫染帮忙，却见后者像是完全呆住了一眼。火光落在他温润的眼眸里，见他的眼都映得通红。

只见他薄唇微张，口里喃喃自语，“一样……竟然又回去了……”

“大师兄？”吴一心忍不住唤了他一声，他缓过神就见一双焦急的眼。

“无事……杀吧。”最后四个字，底下的少年都拔出剑来，与鬼怪厮杀成一片。

然而他们是修道之人固然无碍，只是苦了宁智这边还不知道他们破了阵法，就见忽然底下的人都变成了怪物，而自己正处在怪物堆中。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宁智一边抱着红铃东躲西藏，陪这群怪物转圈圈，一边嘴里又神叨叨地念着四个字。

他胆子也算是大了的，一开始是挺怕的，不过命在手上他怎么也要争一下。

可惜，大堂才那么小，周围的鬼手又那么多，他能逃到哪里去呢？忽然，他跑着，一只手从他脚下爬上来，抓住他的脚腕往后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