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红衣少年毫不掩饰地点点头，手一摊颇为无奈道：“谁让我刚刚回来金陵人生地不熟的，皇兄又整天都在忙，其他人么……”
他说着侧头想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皱着眉猛猛甩了几下脑袋。“钰珅哥以前还好，几年不见就变得奇奇怪怪了，皇兄还老是叫我去找他，才不要呢！”
莫染合上口瞥过眼不再回话，而他身边的方信义却是一脸好奇地上前问道。“诶，你老是说皇兄皇兄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尹羽见他毛燥，无奈拱手先朝跟前的人一鞠躬。“在下仙乐宗尹羽，那位是我的二师兄方信义，这位是我的大师兄莫染。”他边说着，边指了指身边的两人。
红衣少年不以为然，他挥挥手笑道：“哪来那么多规矩，我知道你们，仙乐宗的少侠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在快要消失的时候忽然扬起。
“嘿，我是贺珅。嘿嘿！当今金陵的天下是我五哥的！我是家里排行最小的，也是和哥哥关系最好的。”
谈到流华帝，贺珅便忘乎所以，连需要说的尊称都给忘了。尹羽听罢，忍不住笑道：“你这样说话，也不怕被人听到。”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那一直都是眉开眼笑的少年忽的皱了一下眉，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皇兄在当上皇帝之前，我们都是以兄弟相称，从来都没有什么多余的敬称。”
“……”尹羽原本只是想要打趣他，没想到却勾起了别人的伤心事。他只好悻悻地合上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方信义心态倒是不错，伸出大手掌一拍贺珅的肩膀，一身肥膘也晃荡了下。“叹什么气，不就是换个称号嘛。你看看，这普天之下能这么喊你哥的就你一人，特别！”
贺珅闻言，原本垂下的眼眸也一下睁大了许多。他那一双好看的眼里，闪过些许欣喜的目光。
“再者，帝王之家向来孤寡，他成了皇帝自然是会对唯一的你更好了。而你呢，有了这重身份也更加气派不是？”
又被方信义说道了一通，贺珅顿时眉开眼笑，心里也不难受了，便拱手直朝方信义鞠躬。“多亏这位仁兄点明！这几日，我还在怪皇兄，担心着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说罢，忽然扬手朝方信义的手抓去，这个把周围的两人都给吓了一跳。
随后，只听他道：“方信义……信义大哥！我拜你为大哥好吧？对了还有你们，嘿嘿，我挺羡慕你们三人的……要是你们不嫌弃我，请让我做你们的兄弟吧！”
三个人都愣住了，任凭谁都没想到这个出身尊贵的少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尹羽迟疑了片刻，拱手朝他道歉。“实在不妥，你尊贵的王家公子，而我等不过是一群鄙陋的道士，怎可……”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贺珅打断了。只听他懒懒道：“什么尊贵鄙陋的，我在大漠的时候还给别人牵过马呢！哎呀，你们就答应我吧！我们大漠有个习惯，凡是给人过教诲的都要回报！”
他说着，手一扬，身上披着的那件红色的外衣便扬起一角。“不如这样，以后你们在金陵我许你们做任何事情？嘿嘿，只要不过分我想皇兄都会帮我挡下来的！”
那一夜，方信义等人在贺珅的“死缠烂打”之下，无奈地和他拜了把子。
冷冷的月光下，却仍旧有四个人手持烛火，在承天府的一处别院前，表情郑重地说下一个个誓言。最后，将彼此的血都滴入湖中……
那一夜，注定成为四人心里永远抹不去的回忆。
而那之后，莫染每每想起。都在一遍遍问自己。
为何，当初的他不肯多认真注意一下这个少年？又为何……当初他们三人都不曾去相信他。
而方信义，那时候也从未想过。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从沮丧变得眉开眼笑的那个少年，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时候拉着他们嚷嚷着要拜把子的那个少年。
会成了他此生最对不起的人。
隔日，皇城外就更加热闹了。尤其是一些客栈，此刻已经里外都挤满了人。当然，这些人和平常的行商人亦或是朝廷官员都不同，因为他们手里拿着皆是一本本各色各样的书卷。
红铃和宁智他们很快就要进宫了，红铃照常是不想要在房里老实呆着的，于是乎她便把宁智也拉来大街上玩'。
反正沿途的客栈十有八九是她自己家的，她进去时只要出示一下自己那标志性的耳朵就好啦！
狐青流本来是想过给她一块令牌的，不过后来他又转念一想这小妹的智……于是乎，他让人赶制了许多的画卷分发到各地的产业上。让那里的人都好好认着，只要看到是这个样子的就可以放进来。
此刻，悦来客栈一张放满素菜的餐桌上正趴着一个一脸郁闷的小女孩。而那女孩对面的小和尚则是举起已经撸好袖子的双手，东吃吃西吃吃。
“唔唔，你怎么了？”宁智正吃得开心，没想到那一向饭量最好的小家伙今天竟然随意扒了两口米饭就再也没有举起筷子了。
“我……”红铃开口，又觉得不想说话，她的耳朵竖起来，周围的书生们还在念着“之乎者也。”另一边离她最近的一桌，几个书生竟然念着念则吵了起来，面红耳赤，挥舞着手脚像是要打架。
红铃无奈地撇了他们一眼，一旁的小二便连忙上前劝阻，不料他们看到有人上来更加生气了。竟然大打出手起来。
宁智被身边的人波及到，连忙弯腰护着自己的吃食离开。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某个讨厌的声音，“哟，你们这身手考什么功名啊，不去当个将军可惜了！”
要是那个家伙在的话……一定会把本就无比吵闹的地方弄得更加鸡犬不宁吧。
宁智叹了口气，在心里说了几遍“还好不在！”
红铃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跳下来。“不行，还是得出去再走走！”
原本还在迁移“战场”的宁智闻言面色顿时难看了许多，“还……还要逛啊？”
原来，红铃一大清早拉他出来也不是闲着的。而是因为某人想要给某人带点东西，却不知道带些什么，于是就把他一个和尚拉出来了。
“当然啦！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买到！”红铃心烦意燥，看着那满桌子的食物还是没有半点兴趣。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带点什么东西给那个坏小子。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不可。
“那……饭……”宁智还是惦记着一桌子才动了一点点的饭菜。“我可是早膳都没有用就被你拉出来的。”他还特意地强调了。
然而某狐狸却丝毫都不为所动，只拉过他的手，走自己的路，口里飞快道：“早膳没用而已，什么时候补回去就行！”
什么时候……那还能叫早膳吗？！
宁智心里虽然很不服气，但是他还是任凭红铃把他拉走了。毕竟……他也想带点什么东西给那个臭书生。
又随便扒拉了几大口，宁智这才不甘不愿地跟着红铃来到了繁华的大街上。没想到一出来，这红铃就一改在饭馆里死气沉沉的模样，又蹦又跳东蹿西蹿得仿佛第一次来到金陵似的。
“这个这个！你觉得怎么样？”一下子，那红色的身影闪到一处摊贩前，拿起一串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宁智还没有看清，就听她失望地摇摇头。“不合适。”
紧接着，那身影又一闪来到另一处，又叫起来。宁智被她折腾得无奈，干脆不看了任凭她胡闹。二人就这样逛了快整个长道，终于累得筋疲力尽的停下脚步。
此时已近正午，天上的太阳也移至正中，小小的亮斑灼烧着大地，将整片金陵城的大地都烘烤得无比灼热。
红铃和宁智二人靠在一处阴凉小巷的墙角，二人的头上都渗透出细密的汗水。
“红铃……”靠在墙边喘着气的宁智无力地开口，“咱们要不随便点……你，你也都看了那么多了……心意最重要。”
没办法，谁让他一大清早饭才吃了没两口就跟着红铃东窜西跳，此刻小腿都累得抽搐了。
毕竟他是个人，再这么的也比不上狐狸的体力啊。
其实……红铃自己也累得够呛。可是她就是倔得很，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听到宁智的话，她蹙起眉，整个人慢慢做回了地面。“可是……”她的声音刚刚发出一点又立刻被哽咽堵塞住。“我还是没有找到……”
宁智原本只是想要歇歇，没想到地上小女孩传来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他连忙站起来，低头就见刚刚还无比活跃的小家伙此刻已经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肩膀一抖一抖。
“你……”他皱眉，眼神有些慌张。
这么这样就哭了呢？他不太懂，心想，都说这女子的心思最难理解，天下那么多风流的人也不能完全理会，更何况他是一个和尚，将来也不会和女子有什么交际。
但是……
他还是忍不住上前安慰她，即便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难过。
“没事啦……要不我们再找找？”身边的小和尚温柔地安慰着，可是红铃的心里还是像堵了一团，塞得难受。
她知道现在自己为了一点小事哭很没用，但是心里就是很难过。为什么，她明明只是想要……想要给莫染带一点东西，却偏偏不知道要带些什么。
她明明只是想……
她到底在哭什么？东西买不到可以再找，可是……她在难过什么……为什么会这么……
“以前明明不会的……”宁智看她哭得厉害，站在她面前手足无措起来。没想到就在这时，那一团小小的东西里忽然发出了一丝哽咽。“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是送给他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宁智原本想开口说什么的，可是听她这么说又默默合上了唇。
他曾经听人说，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却真实存在着，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只要一旦触碰到这个东西，都会变成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孩。
因为这个东西，很可能这一生只有一次接触的机会。一旦触碰了，就只能越陷越深。
他当时还在想，那么做和尚的可能就是为了尽力去避免被这样可怕的东西缠上身吧。只是……有点难……尽管他每日吃斋念佛，清心寡欲都很难……
“红铃，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宁智忽然开口，倒是把底下的家伙给说懵了。
喜欢…是什么意思呢？
她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宁智，却见那小家伙摇着脑袋道：“师父说，佛家有大爱，为了承担这些大爱选择修佛的人就不得不舍去自己的小爱，他说这样是为了有更多的力量去承担。我不太理解，不过大概我们没有的就是你们有的吧？”
红铃不知道，她垂下头，小声嘀咕着：“很久之前……有人跟我说四哥哥要离开狐烟楼，我当时吃惊了很久。后来又听人说是他爱上一个凡人，所以为了那个凡人要离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因为莫染离开了家，或许真的是……”
她说罢忽然很失落，“怎么会这样？娘亲说妖要修成仙，绝对不能碰到这些情爱的。狐妖虽然要借助魅惑凡人，可是永远都不会动情……他们说，一旦动情就会变成魔，我不想变成魔。”
宁智苦笑，“那你打算怎么办？”
红铃原本想要开口，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一声吆喝，她回眸就见一大团红色在一个行人的手里拿着。
只一眼，她就立刻把脑海里的想法给丢了。她兴奋地跳起来朝那人跑去嘴里喊道，“我知道要送给那坏小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