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大师兄啊！”方信义喊道嗓子都快哑了，奈何身边的少年却还是再发愣。
贺珅是懵了，手停在半空指着莫染面色疑惑。而他身旁的尹羽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双手抱胸悠哉悠哉地看着出神的莫染。
终于，就在方信义已经忍不住伸手的时候，莫染却缓过神来。
“……”“……”
一时间，几个少年都沉默了。
“你这是……”刚从回忆里苏醒，就见眼前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一只胖手，巨大的手掌一下遮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方信义有些发窘，不过他还是就势将手往莫染肩上一搭，又替他扫了扫。“啊哈哈……刚刚看到大师兄肩上落了灰，扫扫扫扫……”
莫染疑惑，却见其他两人也都笑着“是是！”个不停。
承天府离大殿并不是很远，莫染他们只走了片刻便到了。
还没靠近，远远地便瞧见许多马车停在一旁。马车上下来往的都是些道士和尚，当然了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一些穿红袍的大臣。
莫染是不认得的，不过方信义却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他疑惑，片刻眼前真的就跑了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高，虽然皮相不错却偏偏有些阴柔，若非他那一身男子的长袍都快以为是谁家的姑娘了。
“卤蛋？！”也不知道怎么了，方信义似乎莫名喜欢这“颗”卤蛋，一看到他就眉开眼笑。
莫染却是一皱眉，没想到是这个家伙……那天夜里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贺珅却是懵了，许久唇角才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卤……卤蛋？！”
夏雨一早就看到他们了，虽然她在比试的时候表现真的很不怎么样，但是最后她却还是成功混了进来。至于具体方法嘛……嘿嘿，就要问问上她身的那个无所不能的魂魄了！
她跑过来，朝贺珅一笑，鞠躬道：“在下本叫卢单，方师兄厚爱故赏此名。”
尹羽听罢，便斜眼看向方信义。那胖子则是一耸肩，眼神里满满都是“我无辜。”可惜尹羽不会信的。
“你们轩星宫来几个人？三公子也来了？”方信义一脸兴奋，尹羽的面色却一直不是很好，毕竟因为仇离怨那件事情他对轩星宫的印象已经极差了。
夏雨点头，伸手点点远处某个人少的地方，对着方信义俯耳小声道：“你别看宇文昭这个人挺闷的，撩妹还是很厉害的。”
她说罢，就见眼前的胖子面上浮现出疑惑地神情。她便“啧！”了一声，一挥手也不跟方信义说了，只嘱咐道：“别过去打扰人家。”然后一溜烟，又跑到人堆里不见了踪影。
尹羽见状便冷笑一声道：“瞧瞧，轩星宫的人便都这般目中无人！”说罢，拉过莫染便往大殿里走每一步跟赌气似的。
贺珅无奈笑笑跟着跑了进去。
入了大殿照例是要先给皇上行礼的，拜过皇上便到两边落座。
此时比起夜里显然要明亮许多，而且人流也多起来看着要比昨夜跟热闹几分。现在落座的大都是些道士，除了仙乐宗还有其他一些地方的……不过甘露寺的和尚还没有到。
莫染松口气，但心里却仍旧忐忑。下意识的，他低头伸手抚了下腰间的太极纹盘，说来奇怪就是今日来到大殿这太极纹盘也不震动了。
难道真的如同钰珅说的那般，皇宫内没有妖魔么？
他回头，就见身后的红衣少年正笑着，长长的发丝盖在面上硬是把那一张原本很好看的脸衬得几分阴沉。不知为何，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笑很是诡异。
贺珅也注意到莫染的目光，转过眸朝他微微低头。随后起身，一身红袍飘过莫染的身旁，就在一刹那间莫染整个人都僵硬了。
“皇兄。”贺珅已经走上了高台，流华帝朝他招招手，他便坐在了他身下的一张椅子。
随后，大殿外就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来了，莫染探前身子往外望去，就见一群素衣和尚正慢慢走进来。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走在前的那一对年轻夫妇，还有在他们身后默默跟着的女孩——洛合欢。
莫染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这太后也是洛氏出身，看来洛合欢家势庞大也并非没有道理。
或许是为了参加太后的寿宴，洛云纹特地换上了一身牡丹花长裙，袭地的长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这是成熟女性才能拥有的韵味。
洛云纹在当时的金陵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这次华裳加身更是让她成了整个大殿的焦点。雪白的脸上略施粉黛，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
洛合欢也穿着华贵的衣服，就连平日的鞋子也换成了高底花盆鞋。因为鞋子的缘故，她走起路来都变得规矩。
尹羽见状，一挑眉朝方信义道：“换了身便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这规矩样子可是宗里难得一见的。”
好巧不巧，这句话还偏偏给洛合欢听到了。不过她没有像往常一般发火，而是扭头狠狠瞪了一下尹羽，便继续规矩走着。
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太后驾到！”那走在半路上的人便纷纷推开，一大排人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两边，又齐齐跪倒在地。
大殿里的人也连忙起身，朝门口拜去。良久，才见一个穿着金衣的老人被人搀扶着进来。莫染抬眼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心道这个老人大概就是太后了吧？
不过虽说太后已是花甲之年，可是她头上却罕见一根银丝，倒不像何老太太，已经是一头花白。
太后的脚步很沉稳，下了马车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搀扶了，只让一个青衣婢女扶手。莫染心想，这可能也不是必要的，只是年轻时当宫妃的习惯了。
“洛儿。”太后一路走，直到洛云纹跟前她才停了下来。弯下身子，伸手将跪在地上的洛云纹扶起来。“至欢儿及笄，又是哀家与你快五年不曾相见了。怎么不晓得多进宫陪陪哀家？”
她的手一直都抚着洛云纹的手，语气里带着些许哀怨。
洛云纹没敢看她，只低头细声道：“洛儿远嫁，怎能常常归家？再者现在仙云岚还不稳定，洛儿也不敢随意离开……”
洛云纹说罢，那太后的面色就微微改变，似乎有些恼火。但是这老人不愧是从宫里走过来的人，虽然现在位居高位可仍旧不忘把自己的心思掩得好好的。
她只是淡淡叹了口气，手轻轻拍着洛云纹的手背道：“哀家不过想看看你，你有时候回来总是好的。”
“是。”洛云纹微微欠身，跟着太后一同走入，而白信军以及洛合欢则跟在她身后。这二人可谓是大沾了洛云纹的光，满大殿的人此刻可是都在拜他们呢！
太后她们很快就来到跟前，莫染正好在她们身边，他没敢抬头低着身子只能看到地上那一片小小的红毯。
他听到，跟前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缓慢但每一声都沉稳有力。“皇帝，哀家听闻你为哀家六十大寿铺展筹办，可是真的？”
流华心里一颤，忙道：“额娘许久才出佛堂，此番又刚好赶上殿试。儿子请甘露寺的大师，为额娘也为大明祈福。“
“皇帝有心了。但此事不可多举，劳民伤财。”太后说罢，又微微顿了顿。继而开口，“哀家年纪大了，见不得百姓受苦，希望皇帝爱民如子……”
她说罢，流华便立刻躬身道：“儿子谨记额娘教诲。”
“嗯。”太后不说话了，牵着洛云纹一起落座。众人这才得以直起身子。
莫染刚刚做回原位，就听方信义一声哀怨。“太后真是磨叽，也不看看我们躬腰半天，唉唉哟！”他说着忽然痛呼出来，尹羽扭头看去，就见他正一手按在自己的腰间艰难地把腰挺直。
“疼死了！”方信义哀叫一声，尹羽终于看不下去了，一伸手打在他的背上。“闭嘴吧，叫你平日里懒行下礼便这幅模样。你给我安静点儿，百官还在这里看着呢，别给我们天明山丢脸！”
他说罢扭头看向莫染，大抵是想要让莫染也开口说说他。怎料一扭头，却见身边的少年正望着台上的太后。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真的是奇怪，虽说在天明山莫染就总是一副沉默寡言，不理他人的模样。可是似乎入宫以后，他就变了一副样子，总是魂不守舍。
好在这次尹羽一叫，他便缓过神来。他扭头，看向尹羽，突然问道：“尹羽，你觉得太后怎么样？”
尹羽一愣，原本放在方信义身上的手也拿了下来。“太后怎么了？”他以为，莫染发觉太后有什么异样'。不过他看到莫染还在看他，便开口道：“也不知道，不过刚刚那一番话倒是个爱民的。”
尹羽停了一下又叹气，“但古来帝王之家谎言最多，谁又知道他们心里想着什么。”
莫染点头，不再多言。方信义却没有理他们，自顾自地吃着跟前的食物，这家伙要是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情，他才懒得动懒得想呢！
“宣，甘露寺僧人！”
“啪！”殿外又传来一声高喊，莫染手上的杯也随之落地。
“你怎么了？”尹羽又看了莫染一眼，眼神里除了关切更多的还有疑惑。然而那人却朝他拜拜手，“无事。”不过在尹羽看来，他那面色惨白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无事吧？
果不其然，下一刻莫染便起身。尹羽倒是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他已经径自走上前朝流华帝拜道：“皇上，子染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流华闻言有些不悦，毕竟莫染此番来的身份可是以仙乐宗第一人的身份来的，他本来可是打算让太后看看的，没想到莫染竟然就说要走了。
“这……”见流华有些迟疑，莫染又不慌不忙地补到：“昨夜……”然而他才开口说了两个字，皇帝那边立刻话锋一转，“少侠辛苦！既然身体不便边先歇下，朕也不再勉强！”
莫染点头，道了句“多谢皇上。”便走了……留下尹羽和方信义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等到他们也想和莫染走的时候，流华已经不让了，而且那边的和尚也进来了，流华便趁机转移话题，不再看他们。
莫染逃似的跑出了大殿，远远的果真瞥见一点红光在一群和尚中缓缓走来，他心下一惊连忙闪身逼到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偷偷探出头看了一眼。来人很多，除了和尚还有一些别的人。那点红光就夹杂在其中，被一个小和尚抱着。
他觉得有些刺眼，心里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去看看她。他已经许久都没有来到那个人了……可是，不能。
他咬牙，硬生生忍下心里的冲动，他在心里默默道：“红铃，等着。小爷我……我很快就会把身边那些魔物赶走。到时候……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你说过，要带我去万重山……”
“红铃……”他心里痛得要死，他不想看着那个小家伙一点点消失，便转过身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他抬头，望着天上那灰暗的天，喃喃自语。
他的手摸过手袖里一直藏着的那串糖葫芦，心里似乎也稍微有了些慰籍。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不响的声音却在寂静的巷子里突兀的响起。只一声，莫染整个人都僵住了。
“子染。”两个字，清脆利落。他的心也跟着打颤，他回过头就见腿边正倒着一团火红，红得刺眼，红得心痛。
“……”他慢慢蹲下来，伸手想要去抚摸它，可是指尖却在它的背上颤抖了好久都没敢碰下。
这个傻瓜……睡觉呢，干嘛喊他。不知道的还以为……
“唔……”他的面不知为何有些发红，他自己又在想些什么？
“好……好像真的是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