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内外，一片混乱，几处大门又都有仙乐宗和玄黄阁的人看守着。红铃和莫染才出饭馆还没有多久，就被人发现了。
“那个人？站住！”
小巷口，一群人叫嚣着朝二人跑来，莫染回望一眼就见那一群提着大砍刀的人，脸都吓白满拉过红铃的手就跑。
小巷深深，好在莫染已经在金陵住过两年，对这些地方也是熟悉，终于勉强躲过那些人的眼线。
他们跑到一处破败的老宅，心道总算可以歇一下脚了。
红铃一入门就一下趴倒在地，累得连动都动不了。莫染还在门口张望着，片刻回过头时，就见地上正趴着一个红衣女孩，他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还可以吧？”他眉眼弯弯地看着地上的人儿，只听一声哀嚎：“不好，哪里都不好。手好酸腿也好酸。”
她一边埋怨着，一边却要挣扎地爬起来，可刚刚抬起手臂就痛得“嘶嘶”叫。
他看着她那一张小脸都疼得皱在一起，失笑两声，竟是蹲下来伸手为她细细揉着手脚。
“待会儿要是还疼，就变成原型吧。小爷大发慈悲背你跑跑。”
红铃原本还疼得要哭，没想到手脚突然传来少年手心的暖意，心里忽的一颤。抬眸，就见那近在眼前的薄唇，还在说着温柔的话。
她有些不知所措，口边感谢的话却不知不觉变成嘲弄：“你有那么好心吗？”
莫染捏着她的手忽的一愣，随后他挑眉笑道：“也是啊，那小爷就把你丢在这里好了。”
这话一出红铃立马急了，伸手一把抱住跟前的少年，口里急喊：“你你你，你要是把我丢在这里。我我我……”
“我不敢。”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没想到那个少年却开口了。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那一双温润的眼瞳。
“我已经失过你一次，那个滋味我这辈子都不敢再想起来。”
他的声音一丝一毫落入她的耳中，不自觉的她竟然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脚有些发麻，痒痒的。
“你你怎么……”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重逢，她觉得这个少年变了很多。但是……她还是好喜欢……
“红铃。”还在发愣，没想到莫染忽然开口把她吓了一跳。她连忙抬头，就看到那家伙还在盯着她看，真的是……做什么嘛……
“你在想什么？”莫染却觉得很奇怪，伸出手在那呆呆地人眼前挥了挥。
这女孩总是忽然就发愣了，傻傻的。
“啊？哦。”挥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然而紧接着少年的一句话却又让她愣住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他问的直截了当，让她的脸猛地涨红起来。
第一次，红铃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心慌的感觉。不同于她每次偷吃东西被狐暖暖发现，亦或是做错了事被大哥询问。
那种感觉，让胸口一阵麻木，就连冰凉的脸颊都开始变得滚烫。
“哪哪有……”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紧张地开始胡说，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的脑海一片空白。
脸还是烫的很，她想要用冰凉的手去捂，可是此刻她的手正被少年握着，捂的暖和。
“那你脸红什么？”莫染坏笑着，脸一下凑到她的耳边，唇还坏坏地抵在她的耳垂。
“说嘛，是不是喜欢？嗯哼。”他温热的气息都喷到她的面上，本就发红的脸被他搅得更加滚烫，就连心都不安的狂跳起来，像是要跳出她的胸腔一齐砸在这个坏家伙的怀里。
红铃心慌，忙站起来，一甩手甩开了他。“不，不跟你贫了，我我要回去。”
她不敢回头看，背对着他也不知道在和谁置气。
然而许久，背后都没有传来他的声音。她心里一慌，以为这个少年被她甩开后伤心走了。
可是不对啊，他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
片刻，她还是忍不下慌忙回头，却见那个家伙还站在原地朝着她微微露笑。
这个家伙！吓死她了！
口里的话还没有喊出，却听一声好听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我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落在老宅里，却像是让这个破败的老宅都开满了春色。
“你……”脑海里又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少年……竟然就这样表明了心意。
趁着她还在发愣的空隙，莫染一个箭步向前，伸手一把将眼前的女孩拢入怀中。他贴着她的脸，抬眸看着她，眸中的情像是三月暖阳浓得化不开。
“是我，是我喜欢你。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忘不掉了。”
他说是他喜欢，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呢？
“你你，不许骗我哦。”少年的身体太过温热，让她忍不住想要多赖一会儿了。她伸手也抱住了他的腰，脸一下埋在他的胸膛。
明明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可是一眨眼，却又……
不知道抱了多久，她忽然小声开口有些埋怨道，“我听十姐说，她要成亲的时候那个新郎官可是用了很多努力。而你就这样说喜欢我，我就同意了，是不是太简单了？”
没想到她还会这样说，莫染忍不住笑了，俯下身子捧起那张满是忧愁的小脸，一双好看的眼一下送到她的跟前。
“那，小爷也下个彩礼？嗯……现在没有什么东西，那我就把自己给你，如何？”
“啊？”红铃一愣，呆呆地看着跟前那好看的脸。
把自己给我……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叫了一声扑在他的怀里。“那……那红铃能给你什么呢？”
她轻轻问，却听他的笑声：“你啊……已经给过了。”
很早之前就给过了，我现在还带着呢。
莫染轻笑，却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怀里的人儿真的是累坏了，一倒在他怀里就呼呼大睡，他看着忍不住笑，手却不动声色地将她缓缓移开一点，让她的头抵在他的臂弯。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缓缓解开自己的衣服，里面包得厚实的绷带此时已经渗出了点点红光。
他皱眉，随手从一边抹起一堆枯草就又往衣内塞。又抹起一抔灰尘盖在头顶，这才止住了脑后的血。
他做的那么小心，眼角还时不时看向这就怀里睡着的人，生怕把她吵醒。
好在他提前封住了她的气穴，否则她刚刚就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了。
“唉……”他叹口气，又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跟着她缓缓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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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云端翻涌，卷起墨色的黑云。云内缠着的是无数雷霆，带着让人不敢想象的法术压力。
就在那天宫的南天门前，手握神器的天兵天将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密密麻麻的黑影里，无数发着寒光的兵器像是满天的繁星，却带着致命的危险。
然而这群人的对面，却只有一抹孤寂的身影。一身及地的黑袍，一头漫出帽檐的银丝，在寒风中孤单的飘着。
他的身后，很远的地方其实还有一个人，正望着他。
良久，他动了。那望着他的人垂在五彩衣旁的手一下攥紧，一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琉璃眼也开始发颤。
那个人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最讨厌换上这一身黑袍，因为每次换上他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只会杀戮的恶鬼。
他还说，要是他在这无尽的杀戮里迷失了自己。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带来，就杀了他。
让一个善良的人做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很痛苦吧？成为无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人。
凤灵焰的眼不忍地合上，远方已经传来了法术碰撞的压力。
他没有告诉银忘鳞，要是他死了，那他也绝对会让那个人陪葬。反正，他跟着银忘鳞那么久了，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远方远方，银忘鳞的身影在天兵天将的眼里摇晃飘渺。
他们甚至还没有看清这个人，就被他身侧紫黑的烟雾迷了眼，下一刻便感受到身体被撕裂的痛苦。
云端像是开了一朵血花，红色的雾气弥漫在云头。久久飘着。
或许是杀惯了人，便收不了手。银忘鳞自顾自杀着，他也被人划开过衣袍，但下一刻反手却见那人击得魂飞魄散。
恍惚的，一群看不到头的人也倒了一地。白色的黑色的无尽血色的身影横七竖八地倒在白色的云头，红白交映，太显眼。
他一袭黑袍站在中央，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周身，还有零散的一群人手里持着兵器，一双被血泪染红的眼死死盯着他。
他们不敢上前，绕着他打转。他懒得理会，迈开脚步还想要上前，这个时候只见一抹黑影忽然出现在南天门前。
来者也是一身黑袍，头上戴着整齐的发冠，一丝不苟的发竖的整齐，给人一种严谨威严的感觉。
银忘鳞也注意到了他，脚步一下停了。他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了眼前的人。
一头染血的银丝洒在他的面上，勾勒在他眼角诡异的黑色纹理。他的银眸还是无情，冷的可以让这暖春都结冰。
眼前的人，正是天宫的太上老君。
他站在银忘鳞的跟前，一双黑眸深邃，他抿唇一言不发。二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银忘鳞才朝他鞠躬。“太上老君。”
“你还记得。”看到他鞠躬，太上老君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真亏得你还能记得。”
银忘鳞没有说话，就站在原地安安静静。
“今日只有老夫一个人来，你大可放心。白帝子……他不想见你。”太上老君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银忘鳞的眼微微抬起，须臾又盖下。他仍旧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真的好安静，静的吓人。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他终于知道得直起身子，之后又缓缓转过身一步步远去。
已经打到了南天门，他却又一步步离开。“天宫，在下还会再来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淡泊。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太上老君竟然开口，“玲珑笔，还在九黎。”
银忘鳞点头，许久才开口。“多谢相告。”下一刻，他又像是一阵烟，风一吹就散在了云头。
凤灵焰在远处看着，手里升起一团火焰，在云上飘着，像是给远方的太上老君打招呼。
下一刻，他也化作一团火焰，伴着百鸟一齐走了。
总算是送走了他们，太上老君叹了口气，看着底下满地狼藉的尸体，眼里一时间有些发酸。
真是奇怪，都说神仙修到太上忘情境，就该无悲无喜，可是每每看到那个家伙他的胸口还是一阵阵的痛。
当初……当初……
太上老君不想想了，他叹口气，转过身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一头花白的头，一把长长的白须。
“你……怎么出来了？”他一下愣住了，手伸出了一点又停在半空。
风也清冷，拂过二人的发。
多年后，太上老君到了太上忘情境，容颜又变了，返老还童倒是年轻了不少。
一头黑丝看上去是个正值壮年的人。
而当年那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却老了不少，连胡须都长长。他还记得，当初这个家伙法术可是还要在他之上，如今却……
他成了玉皇大帝身边一个整理文书的神，每日过着平静而又重复不变的生活。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说话，不像他……一些仙娥每次看到他炼丹失败的脸都吓得不敢说话，有几次还直接给吓哭了。
太白金星很久都没有来到天南门了……今日他怎么偏偏来了。
太上老君脑里还是一片混乱，却见太白金星正望着他的背后，那一地的狼藉。
他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哭声，多么凄厉。似乎那一日后，这样的哭声就一直在各处响起了。
“……”他闭上眼，像是一瞬间又老去了不少了。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开口苍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他呢？”
他……
太上老君苦笑一声，“他不敢进去见你，就自己走了。凤族的那小子也跟着他。”
“……”太白金星又沉默了，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自言自语：“他还在找笔？九黎也被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