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这样说着，可还是苦着脸，手还抚着腰间。红铃看他的模样可怜，忍不住问道：“真的疼吗？”
莫染一听这还了得，连忙做出一副老疼老疼的模样，惨兮兮道：“可疼了，怕是要动都难。”
红铃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砰“地一下变回人形，急忙上前想要去看看他，却不料被他一个前扑压倒在床上。
她心内一滞，眼前那张坏笑的少年的脸还在一点点靠近。她的胸口起伏的越来越厉害了，少年呼出的热气尽数洒在她的脸上，又烫又痒。
“子……子染……”她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手脚完全麻痹了。
莫染的面上却还挂着笑，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头却不安分地慢慢下移，他的唇凉凉的，刮过她的脸颊，却像是在她身上点了火。
她看着他，温润的眼眸中流淌的深情好似温暖的水，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的样子，真好，是她喜欢的模样。
一双浓眉带着剑气，一对黑眸温润如玉，薄唇是与生俱来的上扬像是他永远都在笑，永远都是那个温润但偶尔却还带着顽皮恶劣的少年。
他每每朝她笑的时候，勾起的唇角仿佛就换来十里春风，暖得她心都要融化。
“咚咚！”
少年还没有再继续做些什么，房外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却打破了此刻难得的暧昧。
红铃却有些高兴像是得救一般，不过她面前的那个少年就很不满了。只见他眉头微微蹙起，一脸的不情愿。
“快起来啦！”他还这样趴着，她却受不了了，张口催促道。
“……哦。”那家伙看上去倒是委屈得不可以，苦着脸从床上爬起来。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他堵在门缝，红铃看不到外头的来客。只坐在床上张望着。
不知道那个人说了声什么，紧接着她就听到莫染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他说罢就反手把门合上。
“是谁啊？”看到莫染转身，她也连忙从床上跃下跑到他的身边。
莫染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洛合欢的人，那女的等不及了先进去了，叫我们留下来解决暗阁的人。”
红铃是分不清这些什么宗什么宗的，不过她看他的面色不好，想必这件事情他是不同意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见他甩手把茶案上的杯子打翻，语气里也染上了些许怒气。“我还以为她被重伤后该学聪明了，还是这么毛燥！大意！”
红铃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站在一旁看着。
莫染也注意到空气忽然的沉默，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过头面上像是变戏法一般换了一副笑脸。
可是他不知道，他这一刻笑的越是好看，在红铃眼里就越是陌生。
这不是她认识的子染，那年在梦泽那个真率的少年，不是他这个样子的。她感到一种恐惧，不是来自哪里，而是来自这个曾经给她带来无限安全的人。
仅仅过了几个月，他就变成这幅陌生的样子。红铃的心里不由得一凉。
“红铃，咱们去吃早膳嘛？”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
“子染，你是不是很不开心？”她不希望他这个样子。
这话一出，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静。她看着他，他的面上没有谎言被揭穿的惊慌，只是那一双黑眸里满满都是失望。
“这不重要。红铃，小爷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了，我知足了。”他说着似乎又觉得不妥，继续道：“只是洛合欢的做法真的让我挺恼火的，不过我答应你，下次不会再这样随便发脾气了。”
她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红铃闭了闭眼，转身独自走下了楼，“走吧，该用膳了。”
那个时候，红铃只是想，或许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莫染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变得有些奇怪了。她以为，只要时间一长就会好起来的。
直到……
又是两日，那是他们在客栈里带着的第四日。洛合欢的人完全失去了消息，她出去打听才知道那天进去的人都没了踪影。
她心里着急，连忙跑回去跟莫染说。没想到那家伙仍旧斯条慢理地擦拭着手中的离轩。
她以为他没有听到又喊了一遍，然而窗边少年的话却成了她永远无法遗忘的声音。那一夜他穿起仙乐宗的白袍，白衣飘飘在月色之下朦胧。
他的声音太逼真了，逼真到她都不能欺骗自己是一场梦境。“意料之中，他们回不来了，不必再找。”
他就这样弃了他们，一点怜惜都没有。
红铃忍不下去，第一次朝他发怒。可是那家伙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挑着眉朝红铃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关心别人？有这么闲的功夫，不如来关心关心我。”
他好好的站在那里，别人却都快要死了，他居然叫她关心他？！红铃觉得他不可理喻，但是他话锋却忽然一转，声音也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
“我很累了，别吵了。回去吧。”
她也不想呆在那里了！转身就走，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然而这自以为决绝的代价就是，到了深夜都无法入睡，闭上眼就是他最后那一声叹息。还有他问她的话，“怎么不来多关心关心我？”
她难道没有关心过他吗？她不过就是贪玩了一点，贪吃了一点，不过……好吧，似乎在找到她之后，她就没有怎么在乎过他，一路过来反而都是他在变着花样讨好她……
对啊，一开始明明是她想要找他的。为什么，到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倒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她想，刚刚在房内跟他说那些话该不会伤了他的心吧？那可都是气话，他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嗯…要不要去看看？
她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可是下一秒就被她自己给去除了。
才不要呢！不然那个家伙又要自以为是了！
可是……哎呀！要是那小心眼的家伙生气又闹失踪怎么办？！
终于一阵天人交战，红铃还是败下阵来。好吧，就去看看。不过说好了，只看一眼！就一眼，远远看看他在不在就好了……
小家伙毛手毛脚地开了房门，又一点点蹭到隔壁的房门前。她伸出小爪子，忐忑不安地抚在冰凉的门上。
她想，这个时候他该是在睡觉吧？应该看不到她。
她这样安慰自己，胆子就大了不少，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大了，门“吱呀”一声细微，缓缓开了一角。
红铃的心都停住了，门缝处传来窗外凉凉的风，吹得屋内的纸张都发出响声。
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四周也是平静的，过道里偶尔有晚风拂过，发出“哗哗”的声音，像是在嘲笑她的愚昧。
“子染！”她急地叫了一声，也不顾不上许多一头栽进去。
她是知道的，那个坏家伙最喜欢玩这一套，她也最不喜欢被他骗得傻傻地“自投罗网”。可是这一次，她忽然好希望好希望这个家伙还在骗她，骗她傻傻地进来。然后抱住她一脸得意扬扬……
屋内空荡荡的，独遗一地的冷冽的月光。他还是走了，不告而别。
红铃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泪水也不争气地漫上了眼眶。可是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无论怎么哭也哭不回来这个人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茶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看到那扇开着的窗。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责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冷漠。那个时候，她还以为他的冷漠只是对着旁人，却不曾想他对她也是无情的。
茶已经凉了，就是指尖触碰到茶盏都凉的心寒。
外头的月光冷冷，天也是无边际的黑。可她还记得他带她看的那一场烟火，此刻却是转瞬而逝。
“红铃……”她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上面还有跳动的红光。“你怎么这么蠢……”
“对，你是挺蠢的。”没想到就在这时，一声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响起。
她的心一下停住了，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站起来，左顾右盼。“谁？！谁在这里？”
“你不仅蠢，还多疑。”那个声音却还在四面八方传来。
红铃忍无可忍，也不害怕了，而是朝着空气喊道：“我才不蠢！我……”
她忽的安静了，口里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真的不蠢吗？她真的不多疑吗？莫染对她如何，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因为她的话而负气离开，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
他就是要去做什么事情也都会跟她说的，就是没有，也很快就会回来。这些，她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为何……
她抬头看着窗外，天已经渐渐亮了。从微光，到亮，到大亮。
“他出事了。”她喃喃自语，忽的发现眼眸酸痛到不行。正想要离开，却见那茶案上正摆着一本随手记着的本子。她记得，他白日里是没有写字的习惯，都是陪着她在胡闹，她哪里想过……
他出事了，太突然了。似乎一眨眼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或许，从来不是太突然，而是她从来都没有好好在意过这些事情。又或许，并不是她不在意，而是他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好到她甚至都不知道身边还有这样的事情。
可是那个一直以来都在保护她的人有一天忽然失踪了，终于要轮到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可她的力量还太小，小到连怎么走出他的保护都不知道。
“你能帮我吗？我想要找他。”她不知道该和谁说，不过她相信昨夜那个人一定还在。
她想要找到他，那个能带给她无限安全的人。
没有回应，她无声地合上眸，片刻又缓缓张开，眼中的一双黑瞳都清明了许多。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她，这一次该换她了。
她得找到他啊……这个浮世里，只有他也只有他才能给她带来无限的安全。只有看到他，她才知道“想”为何物，才知道，“心”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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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已经平定，有玄黄阁在，有断觞无在。无论多大的事情都能被平定。
“所以，你就占着这份力量，有恃无恐吗？”月色下，流华帝站在破败的大殿下，手中提着一把寒剑。
他的对面，高高的台阶上一个少年缓缓停下脚步。他侧过头，一袭蓝袍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少年回头，阴郁的发丝下露出一双幽幽的眼眸。
他该是在笑吧？唇角勾出一抹让人胆颤的弧度。
“皇帝，提着剑来到本世子面前，是要杀了我吗？”
他笑得太灿烂，让流华帝的眼瞳都不由得颤抖。这个家伙，比起几年前果然又变了许多，倒不如白日的他听话。
他没有下一步动作，还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一双眼眸笑得无害，这会骗人的模样。
“今天，再送多十个女子来吧。安静后的夜，有点无趣。”
他的声音散在空气里，在流华的心上狠狠一颤。他来到皇宫这些天，这都是多少个了？！每一次都弄成那副模样，叫谁去收拾？！
流华忍着怒，点头侧开身子。那人便大摇大摆地擦过他的身，就在离开的那一刻，他还听到他语气里似有似无的嘲讽。“下次要装作不生气就像一点，这个可是一点都不像。”
流华咬牙，背着他问道：“你早上，对那个和尚很感兴趣？”
他听到身后的笑声，“你又记错了。那个人不是我。”
他走了，流华在原地无奈地叹息，“若不是你，你又怎么不去杀了他？”
他抬头，孤寂辽阔的大殿下又只剩下他一人一抹孤寂的长影。他抬起头，仰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延生……何处寻？”
寂静的夜仍旧悄无声息，他知道在黎明时分，潜伏在皇宫内的暗子便会行动。这一次，他手中的长剑又会刺向哪一边？
流华回眸，手一挥在黎明的朦胧处划破一段金光。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消失在他手中的大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