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啊？”红铃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拽得直跑，她边跑边回头，远远处虎三的身影已经被血色的雾笼罩。

“书生你干什么！大块头还在里面，我们怎么可以跑？！”终于她忍不住了，一把甩开书生的手，转身就要回去。

然而她才刚刚转身，身后的人居然一把抱住了她，她愣在原地却感到身后的人在发抖。

“别走，虎三……他会没事的。我们一定要快点杀了血女，赶在虎三杀人之前。”

虎三不能杀人，书生知道，他们不能收礼，必须在第二盏灯亮起的时候杀了血女。

第二盏灯一起，礼物的价值翻倍。会有更多的血仆涌出来，他们不杀也得杀。

到那个时候，他们是收礼者，在这血雾里就处于完全劣势的地位！那个时候……就没有人能出去了！

他本来想要一死了之，省去这惊心动魄的一步，可是这小家伙却偏偏也进来了。他，怎么可以让她死？

红铃听不懂，但是她知道现在也很焦急。她呆呆地，张口有些害怕：“可是我……法术很差，我可能……”

她的手在发抖，她不可以的，她不可以的，她做不到！

杀人……杀了血女？血宗很强，血宗宗主一定也很强！她，她不过一个刚刚幻化成形的小狐妖，不可能，做不到！

“不要……我不行的我不行的。书生，我们去找大块头……”她转过身，拉着他的手眼神恳求地看着他的眼。“我们去找大块头好不好？红铃不行的，红铃做不到……”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眼前的人却一把抓住了她发抖的肩膀，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红铃，你听着你可以！这血雾现在是对我们有利的，只要你想你可以的！”

可是她还是在发抖，眼里蓄满了泪水。杀人吗？她怎么做，她该怎么做……不行啊，还是不行……想想就是完全做不了的事情……

“不要不要……”眼前的小女孩已经泣不成声，泪水完全模糊了她的脸。她低头，眼泪就挂在了她的鼻尖。

“我们……我们去找大块头……不行还有仙乐宗的弟子们……”

他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叫红铃勇敢起来是不可能的了。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终于，他放开了抓住她肩膀的手，沉默起身。红铃还在原地哭着，嘴里喃喃地说着：“不可以，做不到不要……”

直到，头顶响起了一声疲惫：“没事……我去。”

她一愣，抬起头眼前的人却已经消失了。他走了，终究还是一个人去了。

整片红雾都安静下来，又剩下她一个人带着红色的天地。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闯入这个血雾，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入血宗的地宫。

因为那一句句的不可能，她停在了原地。

“子染……”她蹲下来，缩成了一团。她还在想着那个少年，那带给她无限安全的少年。

而书生已经走到了别的地方，他没有看身后，他早就料到这个时候，那个小家伙是绝对没有勇气跟上来的。

他一个人走着，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眼前……已经亮起了一盏灯。

“这次没有声音……没注意吗？”书生自言自语，他低下头忽的看到那灯身上闪过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的眼一下睁大，下一刻他猛地一个侧身，一只血色的鬼手就从他的脸颊处擦过，利爪的光芒还在他的眼前闪动。

“血仆？！”他的面色微变，下意识想要去拿剑却忽然想起自己的剑已经丢了。

他抬头，警惕地看着四周，血雾里已经出现了很多血色的怪人。它们耷拉着肩膀，没有脸只能依稀辨别是一个人的样子。

“真是恶劣的女人，非要我杀了人才能出来呢……”他冷笑一声，手中隐隐闪过金色的光芒。

“嗷嗷！”下一刻，围绕在他四周的怪人一涌而上，四周的血雾也随着这些血色的人而翻涌！

这种情况下要不杀人的活下去几乎不可能吧！

“师父……”书生喃喃，一个黑白旋转的纹盘从他腰间飞出。小小的纹盘在他面前快速地飞旋着，愈来愈大。

血人的怪手一一扑打在纹盘上，血色被卷出，溅了身后的人一身一脸。

“喝！”他却不介意，任凭冷冷的血浸透他的眼，顺着他的脸颊滴答湿透了他的衣袍。

或许是这血色看得多了，他的心里竟然也被这血染上了一丝杀意。

要不……把这些人也都给杀了吧？她们居然要送礼，何不就此收下？

至于其他……不还有天恒门的人命可以送吗？

“似乎是笔不错买卖。”书生的面上不知不觉露出一抹坏笑，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一双黑色的眼宛若狼的目光，望着对面的猎物。

下一刻，纹盘回旋在他身后飞旋，墨雾四散。他睁开眼，金光闪烁在眼角，金色的符咒从他手袖里飞出。

十三符，束在他的面前。

对面，数以万计的血人疯狂地嚎叫。像是活人剥皮的脚踩在血雾里像是踏在火上，疼得乱跳。利爪遮天蔽日地舞动，下一刻就要落下。

他一个人在原地抬眼冷笑，“嗷嗷唧唧的，老女人的品味真是糟心啊。”

手平抬，符咒环绕手侧，金光宛若利剑。

血人却已经按捺不住，疯狂地朝他扑去，泛着寒光的利爪闪破血雾，在他的眼前划去。

金色的符咒尽数飞出，精准无比地刺入血人的每一个关节。他手一扬，那血人便摔到灯上，一声惨叫化为血雾。

雾气……愈来愈浓！

红雾里某个冰蓝的身影晃了晃，回眸一双绝世的眼静静望着血雾中心的少年。

“……何凌云。”天若寒开口吐出三个字，又转身离开。

“血女血女！滚出来！”他已经完全疯了，在血雾里大闹，血色已经完全笼罩住他的眼眸。那一双温润好看的眼，只剩下暴戾！

“再不出来……小爷就把你这血宗给拆了！”就像你烧毁梦泽一样！他恨恨地想，手上的符咒已经到了四十九片。

“呵呵呵……”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忽的飘来一阵轻笑。

他停下来，抬头就见那盏疯狂亮着地灯边倚着一个女人。遮住一只眼的金色眼罩，一只雕花的烟斗。

“……是你。”他收了手，血人还在身后舞动。

“嗯……”女人似笑非笑，手里的烟斗还在飘着红色的雾气。下一刻她的手忽然一点斗身，一些红色的粉末落在地上，与此同时血色的怪人就从地上爬出来。

他看在眼里，眉头微微皱起。

“呵呵……”那女人却笑了笑，勾起肩膀，又鬼魅一般的消失在原地。

她是来干什么的……

望着面前增加的血人，他陷入了沉默。本来以为还要继续杀下去，没想到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叫，他回眸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不悦：“不是说不来了，还来做什么？！”

红铃的面色有些发窘，她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是这么危险吓人啊！只是……内心实在还是担心得不得了。

“这里这么多怪人，我要是不来你不就死了？”她低头小声嘀咕，脚下却还是忍不住朝他跑去。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张口朝她道：“站住！”

那家伙真是个白痴啊！他周身那么多血人，她没眼看到吗？这样就上来……真的，刚刚明明还那么怕的说。

然而后者却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脚步跑得更快了。

“那那个……你别怕，虽然你这个人坏的很，可是红铃还是会来救你的。呜呜……”叫别人不怕，可是自己却反而哭得稀里哗啦。“不要怕啊……红铃来了……”

“你给我站住！我叫你站住！”他都快被她气吐血了，刚刚那个怪女人出现在他跟前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这家伙现在上来就不怕出事？！

实在忍不住了，他也朝她跑去，害怕她受伤，害怕那本东西摔到被这些血人杀害，害怕到利爪划过身体都不自知。

“子染子染！”最后，他终于赶到她的跟前，却听到她的哭声。喊着他的名字。

他愣了一下，被血沾染的手指还想伸出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别哭了……你一哭，就更丑了。”

温柔得不像话的声音却让她想起那个少年。她抬起眸，眼前仿佛就出现了那个人，在血色的雾里，为她挡住无尽的恐怖，眼神却仍旧温和地看着她。

子染……这个世界千千万，对你却只用一眼便让我放弃了一切。

肯为你动了情的妖怪，这个世界怕只剩下我一个了。你不要忘了啊。

她望着他，在心里不断道，手上却燃起更加灼热的火焰。

“你受伤了。”他受伤了，全身上下都是血痕，这个人不是子染，为什么她还会心痛呢？因为他像他吧。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那个人终于没了力气，倒在她的肩上。果然……他已经累得不行了吗？

她想起这一路上，他总是一个弱书生的模样。怎么可能一个人撑这么久呢？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牵着她的手跑？为什么一有危险还是要护着她？

红铃轻轻把他放下，他便倚在一旁的石头上望着她。

她手上染着烈焰，比起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蠢笨的模样已经变了很多。

“问吧。”红铃没有回头，一双好看的杏眼警惕地望着周身。血人嚎叫，恐怖就在眼前。

这一次没有那个少年在眼前护着她了，而她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比她弱小的人。

“那个子染……是你什么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喊他？”

身后的声音很虚弱，听得红铃鼻尖一酸。她心里问自己，子染对他而言是什么人呢？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也说不清楚，宁智说我这个叫做喜欢，可是我却觉得似乎不仅仅是喜欢。”

“怎么说？”身后传来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点活力。

“喜欢上一样东西的时候，你会无时不刻的去想念。”

“你不想他吗？”声音带着一点失望。

“想。但是和普通的想又不一样。喜欢一样东西你会去想，但是即便最后还是没有得到只会有些遗憾，最多哭上几天。可是，他对于我……要是再也遇不到，就不是遗憾那么简单了。”

“……”书生沉默了，他的手不知不觉地已经按住了石块。红铃看不到的地方，他原本隐藏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透过厚厚的绷带，一圈圈晕染在蓝色的外衣上。

红铃也没有再开口了，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住血人的进攻。

血人的进攻太猛烈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挡不住，身上挂了彩，一道道口子生疼。可是她却是心疼，真不知道那个时候，少年满身的伤痕，该有多痛。

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吧？她想，却没有太难过，甚至有些开心。虽然还是没能见到子染，但是她救下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也不错。

“真是个……傻瓜。”没想到在这个关头，一声熟悉到她泪落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子染……”失了他，像是失了整个世界。得了他，却世界又变得无关紧要。

她回眸那个熟悉的模样又来到身边。“什么时候……我的小红铃可以聪明一点啊……”

他说着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算了，还是不要太聪明了，不然小爷骗你都麻烦。”

“你个混蛋……你跑哪里去啦！”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流出，浸湿了面颊。

莫染却只是笑笑，习惯性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他望着灯，笑道：“来了就藏起来可不是个好习惯呢，天师姐，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

灯闪了闪，一抹冰蓝的身影从后面缓缓走出。她的身后，还有数不清的……玄黄阁的人。

天若寒淡淡地看着莫染带着笑意的眼，冷冷道：“何凌云，你勾结魔党背弃师门，何莫清也招罪了，你还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