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暗潮汹涌中,只有一个白衣男子仍旧淡然地看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切。
对于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让这个人间如何。又或者说,这苍生覆灭也好,存在也罢,都与他无关了。他只想要那个人回来。
前番他去地府匆匆,一笔一划刻完整了三生石。他想,他们的缘分大抵是续上了吧?可是,等三生石刻罢,他又觉得空虚了,似乎这一趟忙活从来都没有开始,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悔,十七年前慢了一步,让那人的记忆都在那场浩劫里丢失。乃至千年后,再见已不相识。
“红铃。”第一次,银忘鳞念着这个名字,却觉得几分陌生。
前番去地府,他除却刻下三生石外,还打探到了“梦魂灯”的下落。
梦魂灯,传言能让人看见前世今生,曾经一直为地府之物,后世几番流转,不知最后为何会落入皇族手中。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想拿到它,然后让那个人想起来。他独守了千万年记忆,不该一直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想着,便动身。
狐怯怯此番大抵还在谋划着杀死流华帝,血宗的人也隐藏在皇宫。不过银忘鳞知道,这其中还有一股势力,是属于那个太子的。
“对……对。”银忘鳞喃喃自语,想来只要把那太子擒拿到手,那梦魂灯便该得到了。
只是这里他不可大开杀戒,否则要灭的就不仅仅是一个皇族那么简单了。况且皇帝为天子,他先前虽已触犯多次天条,这一次却万万不可在这关头里动到天上那群。
没想到银忘鳞才行了不远,便在长道处看到了一个神色匆忙的少年,心下顿时一惊。
那人……便是墨君长的徒弟吗?
墨君长……
眼看那少年朝自己跑来,银忘鳞连忙一个闪身躲入墙后,口中一念法诀,这个人就隐蔽在暗中。
那少年急匆匆地跑去了,他才现身。
望着莫染离去的方向,银忘鳞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忽觉得不妥。如果不出所料,那里正是血宗众人所在之地!而凭莫染现在的实力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胜过那血宗之人的!
“麻烦。”银忘鳞蹙眉,可凤灵焰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终究还是朝莫染的方向飞去。
如果说,银忘鳞这一生有什么愧对的话。除却他的师尊以外,大概就只有墨君长了。
一路尾随少年,却见那人似乎在寻找什么,银忘鳞疑惑不已,也跟着细细感知起来。除了暗处的血宗外,他并没有感受到其他的人存在了。
“在哪里?信义!尹羽!”莫染几番寻找都没有看到人,顿时着急地喊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在这里?
“呵呵呵。”没想到他还喊没有多久,一阵笑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莫染蹙起眉头,手已经按在了离轩剑上。“血宗小贼,小爷不过一人前来,何必藏头露尾!”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妖艳女子从墙后缓缓走出她的身后似乎还有许多血宗的同僚。
莫染认得她,四年前他坠崖时看到的便是她。当年血宗宗主血女骨香已经这血琳琅是如何逼他坠崖,又是如何将他对于红铃所有的期待打破。
血琳琅却没有莫染那么大的恨意,那一双眼眸里更多的却是好奇。只听她声音妩媚道:“小家伙,你我真是有缘呐。当年在血罗峰你能死而复生,怎地坠崖后还能活着。不过这副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莫染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们忽然觉得延生在小爷身上了?”
血琳琅似乎有些惊讶于莫染的话,然而片刻她却垂眸颇有些自言自语的意味道:“延生,我宗势在必得。若在你身上到也好,毕竟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
她说罢,口中吐出一圈红烟。一些黑影陆陆续续现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莫染身上。
莫染蹙眉,手死死按在离轩剑上。
要在这里动手吗?可这样的话,所有一切就要白费了。
他在心里暗暗叹气,望着那群黑影,似乎也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几个回合之后,他终于寡不敌众被团团包围。望着周身的人,他眼里却没有丝毫恐惧,只是将离轩抵在身前。
血琳琅却大笑起来,似乎在欣赏他的狼狈。
“本以为这四年你有多少长进,没想到仍旧只会耍嘴皮子功夫,不过片刻就被击败成这样,居然还妄想染指那个人。”
莫染没有回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那血琳琅的笑声,垂下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手握离轩剑又如何?没有神骨,你区区一届凡人之身还想妄图操纵天神之力!”
“什么?!”莫染听罢忽的一愣,什么天神之力?当年他从墨君长手中拿到离轩的时候,墨君长并没有告诉他这把剑的用处,只是叫他务必要小心看管。还有……太极纹盘,这些东西墨君长都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用途。
即便后来他在一些古籍上了解到自己手中两件法器的重要性,却仍旧不知道这两件法器该如何使用。
可是……如今这个血宗的人却说,这是神器。
莫染一下呆住了,如果是神器的话,墨君长为什么要给他?他当初不过是一个凡人,一个才十五岁的凡人啊!就算墨君长再有自信把他培育成仙,可飞升上神也是要几千年后之事……
血琳琅似乎也没想到这少年居然一点都不知情。她细细打量莫染面上的神色,生怕这少年是在假装。
“怎么,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你手中的离轩剑乃天赐之物,与混沌东主慕白羽的玄剑相生相克。是天地间最强的两把神器。”
“玄剑?”如果说离轩让他震惊,那么玄剑更是令他疑惑不已了。
可是血琳琅却没有心思说了,只道:“玄已经找到了足以和它媲美的主人。而离轩却沦落到一个凡人手中,你说……妖魔不找你,找谁?”
离轩……妖魔……
莫染忽的明白了什么。他从以前到现在最不明白的就是,那些妖魔为何要寻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师父的缘故,可是后来墨君长几番相救,他才知道那妖魔寻的便是他。
再后来,他知道自己是仙乐宗少宗主的身份,本以为是因此来杀他的。可没想到仍旧不是如此。
如今……血琳琅居然说是因为离轩?!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墨君长在骗他?
不,怎么可能?!
眼见少年陷入混乱,血琳琅冷笑一声,手轻轻一摆。下一刻,却是她愣住了。
原来不知不觉里,所有人都倒地不起。
“怎么回事?!”血琳琅心里燃起一丝恐惧。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动用自己的法术细细感知周身。下一刻,她竟然双腿一软,扑通跪下。
“小人不知忘鳞大人在此,求忘鳞大人饶小人一命!”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周身的空气忽的降至冰点,好似极寒之地一般。
莫染也清醒过来,然而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眉仍旧深深地皱起。
“杀了你师父的人,就是银忘鳞。”
云梦心的话如同梦魇一般在莫染的耳边叫嚣着,让他的心片刻不得安宁。
银忘鳞关切地看了一眼那似乎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少年,继而冷冷瞥向那跪在地上的血琳琅。
那血琳琅口里还念念有词,不过无非都是一些求饶的话。
“闭嘴。”银忘鳞的眸底越来越冷,似乎只要血琳琅再多言一句,就会动手杀人。
终于那人安静下来,却是对着银忘鳞诡异一笑,下一刻便化作一片血雾消散。
“……”银忘鳞没有在意,他回头正要同那少年说什么,没想到莫染竟然举起离轩朝他刺来!
“你……”银忘鳞一愣,眼见那离轩离自己愈来愈近,他竟默念法诀将身上所有的防御扯去。
然而长剑在即将刺入他身体的前一刻却停了下来,银忘鳞不由得疑惑,一双桃花眼安静地看着那举着剑的少年。
“……呵。”下一刻,长剑被收起。莫染也抬起头来,只是双眸里都是被血充斥的红。
或许是刚刚那人扯去防御的举动让莫染心里有一丝松动,他忍不住问道:“沧海道人,是你杀的?”
“是。”
一个字,让莫染手中的剑又握紧了几分。他没想到这人会回答的这么干脆,心里的恨意愈发浓烈。
“我一定会杀了你。”
“……”银忘鳞沉默了片刻,道:“在下,冥灵渊银忘鳞。如若阁下想杀,在下绝不还手。”
莫染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你同情我!银忘鳞是吧?好……我一定会杀了你,用我自己的力量,将你打败!”
银忘鳞不再说话了,撇过头看向宫殿。“你要找的人已经退到大殿,这里不安全,你也去大殿吧。嗯……你们的宗主也在那里。”
莫染听罢转身就走,银忘鳞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她……怎么样了。”
莫染停下脚步,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一般,怒道:“她如何她如何!我只剩下这几日了,你就不能……把她完完全全给我一次吗?!”
“你……”银忘鳞纳闷,可是那人却不再理会他,朝大殿口飞去。
一瞬间,一片空阔的区域又独留银忘鳞一人了。他合眸细细感知起来,“嗯,找太子。”
皇城口,玄黄阁的人还没有到,一群不速之客却已经率先到来。
“这不就是我们大明的太子殿下吗?”
钰珅嫌恶地抬眼看向那站在屋檐上笑的二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却都长得贼眉鼠眼。
“血三?”钰珅在心里暗道,这血宗的人果真不可靠!
“太子殿下还记得我们二人,真是有幸有幸呐!”王达贵笑吟吟的,手里捏着一片碎石。
王灿耀则叫嚣道:“莫给老子废话那么多,小太子啊,把玄黄阁的玉符叫出来,我们饶你一命!”
底下的羽林军立刻举起长矛直指上头的血宗,御林军长更是怒道:“大胆妖魔,究竟是何人放你们进来?!四年前一战,还没有把你们这些余孽清空吗!”
“玉符,你们休想得到!”钰珅也道,可心里却在想些别的事情。
王达贵听罢直起身伸伸懒腰道:“那便怪不得我等了,不过太子殿下……你以为,你背地里的那些动作,我们不知晓吗?”
钰珅心里一惊,再看向王达贵时,那人面上早就没了笑容。“本想让你以玉符换命的,不过现在看来那小和尚的命倒也不大重要……”
“你们要干什么?!”钰珅第一次心里感到慌乱,声音也不由得有些发抖。
“太子殿下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继续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无聊游戏吧?延生一事很快就要天下皆知,到时候……你,又算得了什么?”
钰珅的眼眸微微下垂,似乎被打动了一般道:“好,玉符我可以给你,但是……”
王达贵挑眉,从屋檐上跃下,随着他们一起下来的还有众多血宗之人。
“太子殿下!”
羽林军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钰珅会径自朝血宗的人走去,奈何他们正要上去就被钰珅给喝令退下。
“如何?”王达贵俯下身在钰珅耳边道,没想到那人却露出一个诡谲万分的笑。“当然是不错的了,本太子要你们,把羽林军全杀。”
王达贵轻笑一声,“成大事者,不拘一格。太子殿下,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下一刻,所有血宗之人便朝那羽林军飞去。那些人甚至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灭杀在血刃之下。
而钰珅则安静地站在血宗里,看着那些人惨叫地倒在血泊中。
“玉符给你们,本太子要去见我那好伯伯了。”事情终了,钰珅一挥手将玉符像丢废物一般抛给王达贵。这次倒是换王达贵发愣了,问道:“你当真不要?”
没想到那人却大笑起来,“区区一块无用的玉佩,我大明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