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球形宝石颗粒凝结于掌心,只要稍稍转动便会发现,这“宝石”内部有一枚眼睛般的符号,无论转动速率与方向如何,它始终与视线相对。
制作过程有些诡异,在地上画出炼金术中最简单的“人之阵”然后将它埋入阵心即可,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魔力注入,似乎它原本就会“长”成这样一般。
“宝珠是消耗品,会随时间流逝和周围负面力量的稀薄变得透明,不过在这种地方应该可以一直使用,小心保管吧,放在储物袋里可是不会起作用的。”
时间流逝得飞快。
在察觉骑士团连续被袭之后,那群疯癫的家伙已变得更加警觉,罗西藏身在楼顶的小花园中制作宝珠之余,看见那伙打扮诡异的怪人从诊所中撤退,对被放倒在地的骑士毫不多看一眼,却是直路朝内城区方向走去。
揣着湿冷如骨的宝珠,罗西回到诊所附近查看情况。
之前查明,来这里真正“受训的有很多都是毫无训练与经验的平民,原本以为会得到教会的保护与看护,全凭一股贪婪的执念来到这里。
透过这半透明宝石之眼,依稀能看见他人身上的黑暗浓度与“孔洞”的数量,但诊所这类地方不用细看,遍能看见走廊通道中游荡着无意识的高透明阴影。
其中头戴宝冠身穿主教袍的阴影,则是残留在此地的气息。
“决定选择这个目标吗?一旦吸入残留气息就不可以反悔了,宝珠将侦测与吸入气息相近的气息来寻获梦境与裂隙的入口,毕竟本来就不是世间常理中的道具,一旦启动就会开始消解倒计时,要好好利用哦。”
伸出手,任凭宝珠将最黑暗的主教气息幻影吸纳,罗西依然感到这里存在通往噩梦深处传来略微熟悉的波动,接下来就要在宝珠自毁之前找到线索与关键点,否则就白忙活了。
穿梭在阴影和巷道的遮蔽里,旧城区的寒冷夺走了曾经残存的活物气息。
尽管罗西还是独自一人,不过想起那些记忆的影响,与多少次的干扰折磨,它却随着弗莱迪与人格面具的觉醒而快速消退,像一本不翻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书籍,静静的躺在自己的精神领域里。
目无焦距的冥想,那书中凝聚的记忆似乎来自一颗清澈湛蓝色的星球,土地上的人们和城市,像童话一样安宁而朴素。它的表象极大程度的规避缩小了战争的危害,但不知为何,这股记忆却并不承认它的美丽与幸福。
如果不是说和平不好,难道还是另有所指?罗西的阅历暂时不能理解这股记忆的意义所在,他也没空沉浸到其中去寻找秘密,但他沿着气息的线索一路追随,最终却又回到了大教堂。
眼眸宝珠之中的气息正在快速崩溃,而他面前的却是那位素不相识的可怜少女。
“你和教会有关。”罗西没有解释目的与来意,冷冰冰的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不妥,他向来不知道如何与外人维系非利益的感情,这世界教给他的就是足够冷血。
尽管他有些疑惑生命为何必须如此,但这抹疑惑稍纵即逝。
她吓了一跳,捏着裙子犹豫拉扯,却是强行鼓起勇气说道:“看来你查到了,我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如果我还有利用价值,我愿意听你的话。”
“听我的话?”罗西略微皱眉,随后用同样平淡的语气说,“行,你和主教有什么关系,以及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衣着落魄的少女犹豫片刻,随后说的:“我只是寄居在史利尔叔叔那儿的,自从父母离异之后我就不得不开始独自生活,史利尔叔叔从前不是这样的,但是……”
她还未多解释几句,就被罗西打断了发言。
“停,我们最好忙完各自的事情就各奔东西,别聊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也不接受你这无聊的洗白,坏人就是坏人,领主没有下达法令和法律来审判他们,坏人就要得而诛之,我建议你在麻烦到来之前说重点。”感到宝珠正在碎裂成沙子从袖间溜走,罗西立即加重了语气。
被打断的少女浑身颤抖,强忍着泪水,仿佛自己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与牺牲却希望落空一般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一样的,原来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吗!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怪物,你们和亡灵倒底有什么区别啊!”
“很抱歉,到目前为止,我对你的出身名字与落魄身世没有任何兴趣。悲伤的故事,每个人都听得很多,并且很容易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间、地点、人物、你出现的原因,从现在开始,说重点。”罗西耐心而平静的向前走了一步,后者随之胆颤的退却,但他在这女孩身上看见许多难以理解的坚持,也许那就是弗莱迪所说的力量。
“我父母……没有,我在史利尔叔叔那儿寄居了一年左右,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很薄弱,他本来也没把我放在心说,还让我去紫罗兰街区学着做生意养活自己。直到有一天,他在祷告完毕,去小教堂冥想的时候,我感觉,我感觉他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了一个人?霍格城已经很多年没有阴影出没了,难道你想告诉我是精神分裂吗?”罗西眉头一挑,堂堂心眼教会主教,实力再不济也比他这类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强得多,人经历得越多人格就会约稳固,谁好端端的会突然性情大变?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曾经他都是十分虔诚的在祷告,就算有时候借着教会的名义收钱替人做事,也没有像后来那样的。从那天以后,他就很少去祷告了,对待弱者的怜悯也消失不见了,反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要让自己变强,甚至不惜动用教会的令牌来做这些事。”
“教会的利益关系肯定很复杂,你的话并不能够完全让人相信。”罗西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但一时间又无法窥视其细节,只好继续套她的话。
“是的,但是那天开始,很多人都变成这样了。平常训练完毕还有一些娱乐活动的,后来他们就疯狂的消耗资源锻炼自己,对其他人不理不睬,对祈祷的人也冷笑连连。我实在受不了那个越来越像囚牢的地,于是我就想逃跑,但史利尔叔叔觉得我察觉了他的秘密,我又没有办法反抗他……”
“于是你就被他丢到这里自生自灭?”罗西对于主教的这个做法十分了解,一个人要是在旧城区的封印幻象中彻底死亡,之后就可能会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炼狱里的,陷入不能死去也不能安息,永远困在循环里,几乎不可能有翻身的余地,简直是杀人灭口的绝佳场所。
“我不知道,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开始尝试用我做阴影的实验,说是新的世界要脱离了,旧的灾难将卷土重来。为了适应下一次世界剧变,他要把我培养成理想的人。但我实在没办法把那团黑糊糊的怪物吞下去,他就彻底抛弃了我,实际上我们很久没说过话了。”
“然后呢?”
“然后我得知有一些药剂师和炼金师收学徒,就想去碰碰运气,但我不会那些,总是把事情搞砸……当老师派人把我送回来的时候,他突然变得像以前一样温和,并且要求我来这里参加训练。我没有看清他的面目,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接下来的交谈没有多少意义,虽然罗西表明对她的身世没有兴趣,但她还是倔强的说个不停,直到宝珠完全碎裂消失,罗西才大致得出了结论。
心眼教会内部出现巨大问题,导致信仰的根基出现了动摇,即使教会同样需求高额利益,但一般情况下他们也是扯着神的旨意来做事的,干什么都要提一句信仰,与在诊所中暗中偷听到的情况相比,简直是撕破脸后翻天覆地的差别。
罗西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从有记忆画面开始他就呆在格里森家族,十几年如一日的接受他们的训练与思想灌输,对于这个女孩的所讲,他只觉得是眼前是一块灰色的冰,既不能理解看透,也不能感同身受,更没有那些所谓感情上的烦恼。
他被教育的唯一需求就是完成狩猎任务,达到家族对每个人的平均期待水平而已。
吸取灵魂?听起来是邪魔外道的作风,而各地的不同深渊在很早以前就被秘法封印了起来,传说有很多关于深渊与幽邃的知识,都记载在古老的盲女盛典上,但在领主的法令下,任何人不得已留存深渊相关的资料,在很多年前的几次大清洗中,这些东西早就失传了。
对于深渊,人们只知道它是个可怕的灾难,需要像对待瘟疫与死灵那样,用大量的水将其封印在寒冷的黑暗深处。
罗西唯一知道的是深渊封印原本的模样,其实是旧城区的“哈塞尔螺旋地宫”,一个双链螺旋结构构造的巨型地下建筑,传说它连接着地下王国的黑暗种族,有地精、黑暗精灵之类的古代族类,作为不同文明之间的和平交易纽带,也有传说通过它能穿越死亡之门,前往异界寻找延续寿命与永生之道,实现文明意义上永久统治的用途。
不管是什么传说,在灾难爆发以后,大量尸体和兽化感染者被抛入这类的深渊,然后用水法密封,整个旧城区几乎被大水淹没,没有水上行走的实力更是寸步难行,来自后世的人们,因此永久得以与深渊隔离,也没法靠个人力量来探索如此庞大的绝地死城。
也许心眼教会真的藏着某些深渊的秘密,不过要向主教和骑士撒圣水来驱魔?真希望带了足够多的盐。
眼看要被这女孩缠着求助,他连忙快步离开,现在应该多找人凝聚力量,而不是呆在外城区等封印泄露后原地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