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秦锋跟莫小天在古文化街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了。莫小天穿着一条很紧的牛仔裤，秦锋一看就知道，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韩版小脚牛仔裤。不过莫小天穿上这种裤子，看上去非常女性化。

“你约我出来什么事情？”秦锋问。

莫小天说:”我见了邢云，她下个月就要去北京了，她建议我们联系一位主持人，因此我才着急忙慌地来找你。”

“下个月，这么急？我们新的促销计划马上就要上线了。秦锋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很意外。

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了。

两人接过咖啡，同时放在桌子上。

“晚上喝咖啡，你不会失眠么？”莫小天问道。

“经常加夜班，我已经习惯了。正因为如此，我觉得自己衰老很严重。你看上去就像十五六岁，我看上去却像二十七八岁。”秦锋自我调侃道。

“做生意，成熟些好。我是个娃娃脸，做什么事情都让别人觉得不可靠。”莫小天似乎对自己的模样有些反感。

“言归正传吧。我没能从王灵那里打听到王尽释的消息，这几天也是对她爱理不理的”秦锋的表情看上去很忧虑。

“这背后有什么秘密吗？”莫小天又问。

“不清楚。不过你要主持人的话，我帮你联系郑飞吧。他是歌手。”秦锋的答案给莫小天吃了一剂定心丸。

莫小天显得很兴奋，对他说：“太好了，有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

“对了，你上次问我的那个女孩子，我忽然想起来了一些。小时候确实见过。”莫小天若有所思地对秦锋说。

秦锋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精神振奋。

“是方菲么？”秦锋的眼睛中放射出异样的光芒。

莫小天点点头，说道：“很多细节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我表哥救了她，之后他还跟警署的警长成了朋友。那个警长的儿子叫罗竹，现在是我的房东。”

“罗竹！？”秦锋觉得不可思议，所有跟方菲的线索有关联的人，似乎一瞬间都聚集在了他的身边。

“是的。”莫小天的表情十分坚定，“罗竹跟我表哥算是铁哥们，不然怎么愿意以三百块钱的月租将一套六十平米的房子租给我呢？”

“六十平米月租三百？”按照蓉城目前的房价水平，秦锋觉得这完全不可能，不过这足以证明那个叫罗竹的男孩子跟吴艾之间的关系非常铁。他因此断定罗竹一定知道吴艾的任何秘密。

他越来越怀疑吴艾在故意隐瞒和方菲有关的一切消息。

“我想见见罗竹。”秦锋说道。

“我可以尝试着帮你约约，但因为你要问的是这件事情，我担心他不太愿意聊。”莫小天说道。

秦锋点了点头，只盼望着能尽快跟罗竹见面。

回到家洗漱完毕以后，莫小天给罗竹打了个电话。开始罗竹还为莫小天能为房租以外的事情联系他而感到高兴，但一听见莫小天说出秦锋的名字时，罗竹立即称自己很忙婉拒了莫小天见面的邀请。莫小天觉得罗竹前后的情绪变化有些不正常，但他猜想也许罗竹真的很忙，因此决定过两天再跟罗竹联系。

秦锋越来越深地感觉到，灵对网络的痴迷程度已经近乎一种病态。

自从她回到他的身边，这个女孩似乎已经将灵魂全部寄托在那个虚拟世界里。药物，维持着她的身体，网络，替代了她的精神。秦锋每每看见灵抽着烟喝着咖啡没日没夜上网那种走火入魔的表情，就觉得心如刀绞。他跟灵谈过很多次，灵总是哀怨地瞪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然得到灵如此没有善意的眼神。

趁着灵洗澡的时候，秦锋打开了灵的网络日记本。他是在昨天跟灵的争执中发现灵有记网络日记的习惯，然后记下了她的网名。

一直在幻想走在奈何桥上的感觉

一直想尝试孟婆汤的味道

让人遗忘今生的感觉我已向往很久

来世会怎样

是继续今生的寂寞还是拥有无限可能

我还活着

因此不想对来生有任何判读

只希望

来世不会再有人让我伤心

看到灵写在网络上的这段文字，秦锋没有意识到正是自己的冷酷和对爱情的漫不经心给原本脆弱的灵造成了更深的伤害。

他觉得灵病得不轻。

“你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你爷爷的故事？”秦锋问她。

灵没有说话，指尖继续在键盘上轻舞飞扬。

他觉得灵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少有微笑。逛商场时，灵甚至不再愿意跟秦锋手拉手。他们总是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躺在床上，她才愿意享受秦锋温暖的胸膛。秦锋曾问过灵，为什么不喜欢拉着他的手，为什么逛街的时候要一前一后的走。

灵总是冷冷地答道：“距离会让爱情变得更美。”

秦锋意识到灵的内心环境是没有任何色彩的，那种深深的抑郁让他对灵的同情心变成了深深的焦虑。他觉得自己的陪伴并没有缓解灵的病情，反而有恶化的趋势。

这时，灵的qq头像开始闪烁，秦锋看见了一个男性的头像。为了一探究竟，他点开了对话框。

“你明天真要过来么？”对话框上出现了这样的文字。

秦锋犹豫了片刻，回复道：“你是？”

“你没吃错药吧，刚刚下了游戏就忘了我？”对话框上的文字再次映入秦锋的眼帘。

原来灵准备明天跟游戏中的网友见面。既然只是网友，那么灵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呢？秦锋有些诧异。就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灵裹着浴巾，站在浴室门口，她的背后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气。

“你在看我的东西？”灵的声音似乎在向秦锋表达，她对秦锋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

“我想了解一下你没日没夜上网究竟是在玩些什么，把整个人都搞得如此憔悴不堪。”秦锋看着灵，说道。

“写日记，打网游，见网友。”灵毫不避讳地说。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你的病还没好，为什么还要喝咖啡，为什么不注意身体？”秦锋对灵的这种态度感到不满。

“你现在知道关心我了？灵冷笑一声，坐到床上，将浴巾扯下来，然后钻到被窝里。”秦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早上九点。

他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工作很忙。”秦锋说，“但是一有时间我就回来陪你。”

“你不就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我爷爷的故事么！”灵大声嚷了起来，“秦锋，你是否理解一个没有完整家庭的女孩子需要什么?我承认，有些事情我不想说，我也承认你一旦有空就会陪我，但你除了拉着我的手沉默地在商场里游走，还能带给我什么？”

秦锋没有理解到灵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抚慰、生活上的关怀。他以为灵是嫌自己给她买的东西很少，于是冷冷地对灵说：“以前没钱的时候你不嫌弃，现在我好像也没少给你买些吃的用的吧？”

“老子不缺钱！”灵气愤地对秦锋爆粗口。

这是灵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秦锋爆粗口，秦锋感到不可思议。他气愤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灵那颤抖着的细长的睫毛，仿佛很深的怨恨在上面跳动着。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捕捉灵的想法，想要教训灵的那番话忽然像河流一样干涸了。

“你有爱过我吗？”灵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很温柔，只是这温柔里蕴含了太多无处诉说的悲苦。

秦锋怔怔地看着灵，这个女孩跟他之间的距离就像隔了几个世纪。

爱，灵给出的这个命题让他觉得太沉重，他不觉得自己到了能承受这种责任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断回闪着蒙莉莎的爱情故事和那些忠告，心里那些对爱的欲念不已经在秦光明、王立刚和王凤钥曾经施加给他的压力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对灵，只有很深的同情和怜悯，就像哥哥对妹妹的那种。但是他不能说，因为他深知这对灵将会是更加沉重的打击。

“你为什么不回答呢？”灵的声音像是在哭诉，但秦锋没有从她的眼睛里看见泪水。

“在你的心里，我是否只是一个被小流氓干过的二手货？”灵的这句话让秦锋想起了他和灵走到一起的开局。他这才想起，他们从第一次牵手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快四年的时间了。

“或者，你仍然担心我那个绝情寡义的父亲会伺机报复？”灵质问秦锋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秦锋有些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