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缪尔。
萨缪尔?
萨缪尔——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夏天费劲地把眼皮挣开,刚醒来之后左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就让他忍不住轻叫出声。
更糟糕的是,屁股上仿佛也被人揭了一层皮一般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烧感;夏天试着侧躺下去,从腰肢往下的部分传出干涩的嘎吱声,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块骨头在之前被希格露恩的尾巴给抽断了。
“刚刚,谁在叫我来着……?”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过来,夏天在口中这样喃喃自语着。
“萨缪尔,是我!”
这声音意外地熟悉。夏天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阵子,然后试探性起问出口道:“……卢卡斯?”
“是啊,就是『快二十章都没有出现过的』我了!听说你受了伤,我和温妮莎就第一时间跑过来看你了!”
刚刚卢卡斯的话语中好像有什么微妙地让人觉得有点违和的地方……夏天用力闭紧然后睁开了眼睛,这种动作持续了几个来回,然后他才终于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场景:
夏天现在正身处于一个用花布围起来的小隔间里,不管是床单的布置、床头的形状还是陌生的洁白天花板都暗示着这里应该是学校的校医室。坐在夏天左手边的,是满脸担忧和愧疚之色的希格露恩和拉弥雅两人,而站在他右手边则是温妮莎和卢卡斯两人。
现在好像是午休的时间,大概在一点二三十左右;注意到温妮莎和卢卡斯他们身上都
“啊,我应该睡了有一段时间了吧……让你们干等着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制住了希格露恩出于想要帮忙之故而伸出的援手,夏天自己慢慢坐起身子,然后把身后的枕头给支起来、靠在墙上,最后才把自己的背舒舒服服地放了上去。
“呼……总而言之,”夏天不动声色地瞥了左手边的两人一眼——这让两位罪魁祸首惭愧地把头压得更低了——然后故作轻松地对温妮莎还有卢卡斯两人笑道,“没什么大碍,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吧。”
“可是你脸上这个巴掌印很大耶,不会很痛吗?”
温妮莎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把手在夏天通红的左脸上碰了碰,眼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心疼之色:“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居然敢下这么狠的手;要是我知道他是谁,非得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可……”
诶,不-知-道-是-谁打的?
如同黑夜中亮起了两道星光,夏天一边享受着温妮莎那双温软小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触感——虽然被按到掌印的时候确实会有点痛——一边把脖子咯吱嘎吱地转向自己的左侧,看向了装出一脸若无其事、但脸颊不停有冷汗流下的龙女和天使两人。
※
(完了完了,这下要死了……)
在听到温妮莎说出的话之后,拉弥雅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冻结了。明明已经进入了炎炎夏日,没开冷气的医务室却让她感受到了如堕冰窖一样的寒冷。
“其实我不是故意想要隐瞒的,而是因为那个时候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她想这样大声解释道:在和老师还有其他几位同学一起急忙把夏天送到医务室之后,塞拉因为下午还有研究任务而先离开了,克萝诺则是在陪床了一段时间之后自顾自地离开。
希尔达本来也说是想要一直等到夏天醒来后才肯走的,但是魔丰快递的小哥又把上个月漏送的另外半箱魔界香菇给快递到了她们住的别墅门口,她不得不先行离去签收包裹……在走之前,希尔达还有拜托过她们二人,一定要亲眼看到夏天醒过来之后才能离开。不然万一夏天就这样嗝屁了的话,希尔达在一天之内还能用召唤骷髅术把他给救起来。
简而言之,在夏天昏迷的这期间也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结果到最后还留在医务室的就只剩下她们两人了。出于负责到底的想法和压在心头无法散去的愧疚感,拉弥雅和希格露恩一龙一天使就这样一直坐在了夏天的床边,安静地等着他苏醒。
不久之后,就有行色匆匆的少年少女二人组跑进医务室里面来,而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看起来明显都非常健康,不像是来这里寻求帮助的样子。之后,自顾自地就开始寻找起某人的那两个佩戴着南区校徽的一年生来到了拉弥雅的身前——
※
(以前从没听说过萨缪尔还有一个表妹的事情……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萨缪尔昏迷这件事情会被他的表妹知道?明明应该只有我们一班的人目击到他被打昏这件事情而已。)
虽然那时候拉弥雅心里升起了丝丝缕缕的疑惑,不过她还是被击晕了夏天之后的忐忑心情所压倒,没有再多去考虑对方的陈词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更何况,在听说他们两人是接到萨缪尔的表妹通知之后,身为把萨缪尔给打成这副模样的肇事者的天使和龙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都捂住了嘴,生怕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在这场事件中所扮演的不光彩角色。抱着“他们两个人一定和萨缪尔关系很要好”的想法,在场的四人倒是阴差阳错地搭上了话。
为防露出破绽,拉弥雅和希格露恩也都只敢自称为他在北区那边的同班同学,在被问到自身相关的其他问题的回答也只有用“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一句话来概括了。而另一边,对于夏天转班之后的新同学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防备意识——在发现她们都是如花似玉的女生之后更是如此——温妮莎带着卢卡斯这边的节奏,也是不着痕迹地刺探着她们那边的情报。
聊了半天,终于落到了对于夏天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关键问题上面,龙女和天使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开始装起傻来,硬着头皮说了一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含糊言辞。好在卢卡斯和温妮莎两人实在是担心夏天的安危,并没有过多在言语上纠结她们供词的前后不对应之处,不然这两个特殊样本很可能要当场直面他们的怒火了。
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客观原因,直到现在夏天的两位死党都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受到这样的重伤的原因。期间一直没有找到比较好的开口机会,拖到现在的拉弥雅才惊觉自己已经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
(但是,等到现在这样——已经暴露我们之前说了谎以后——才开口的话,不就显得自己像是在找借口一样吗?萨缪尔一定会觉得我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了,为自己昨天的失利而趁机报复他……)
发现自己落到这样的处境下面之后,夏天想必已经是对自己厌恶到了骨子里去。而只要夏天再说一句“就是她干的”,面前这两个他的朋友估计也要开始怒怼自己了……一念及此,拉弥雅简直是如坐针毡,只等夏天开口宣判她的死刑了。
接着,如她所料一般,夏天慢慢地开口了——
“我说……”
拉弥雅和希格露恩两人的手指不自觉交缠在一起,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看向彼此的时候不觉多出了一分诡异的亲切感。这对难姐难妹在这种情况下能重归于好,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而夏天的宣判声,就在下一秒钟来临。
“……其实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呀,啊哈哈?”
脸肿的和猪头一样、半边屁股痛到快要开裂的夏天,这样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嘻嘻地回答了温妮莎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