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这个了。弗兰小姐,我之前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将图拉法克处的三瓶虚无之血回收了,接下来还需要我去找哪一个二手药贩子?尼纳斯,还是桑德森?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今晚就可以开始行动——”
重整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绪,我回头向弗兰这样说道。而她却把右手的食指按在我的嘴唇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不用继续说下去了:“不,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今天你已经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周不需要你再出手了。”
弗兰小姐的手轻轻触碰在我右脸上的伤口旁边——她的手柔若无骨,摸在脸上的时候感觉凉凉的,很舒服——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点心疼之色。我勉强挣开心底滋生而出的软弱情绪,坚持道:“可是如果时间再拖下去,那些擅自对我们的药剂做二次加工的人就会有更多时间去生产那种劣化版的虚无之血,而那种药剂会对使用者的身体造成我们也不知道的伤害。”
“小姐您以前不是常说吗?我们是商人,只求财、不害命。您一手研制出来的药剂要是就这样被其他人肆意利用,您难道就不会觉得心里堵得慌吗?”
越说我越激动,到了后面几乎可以说是在胡言乱语了。而弗兰小姐则是用温柔的目光一直看着我,在这目光的感召下我渐渐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沉默良久之后终于低头致歉道:“……对不起,是我的情绪太激动了点。”
“没有关系,因为格蕾你一直都是在为我着想,我觉得很开心,”弗兰摇了摇头,脸上绽放出如女神般的圣洁微笑,“今天辛苦你了,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吧。其他从我们这里买过虚无之血的客人们,留待日后一个个解决也不迟。”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像是在自问自答般喃喃着:“为了完成我的【计划】,真的不能让别人擅自插手进这场【生意】呢。”
而了解了弗兰小姐计划的我,在此时只能默默低着脑袋,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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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库雷沿着铺就了猩红色地毯的走廊匆匆而行。阳光从他右侧足有一人高的窗户中落入到主廊里,照亮了高高的石顶上的花纹和陈列在道路两旁的铜制工艺品。整条主廊有近百米的长度,雪白的雕饰和镌刻细致的窗棂从伊库雷两眼的余光中迅速后退。他在快步前进的节奏中持续思考着。
(这次的事件是由师父新收下来的那个弟子造成的……那孩子确实有点太过于调皮了。)
麻烦——这样一个字眼几乎在伊库雷第一眼看到柯隆的时候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曾和师父一同行走在杜尼安人的领地中,从一个破落凋敝、也渺无人烟的小村庄内把这孩子给领了出来。
杜尼安人的村落往往只有几户人家,他们都是一群如猛虎、猎鹰般的独行者。而这次不同,在数十户杜尼安人聚居的洞窟里,他们只找到这一个眼神呆滞的孩子。
在柯隆那瘦瘦小小的身后,火光和浓烟汇聚成怪兽的形状,绕着他的影子龇牙咧嘴;他坐着的那块岩石下面,大量杜尼安人扭曲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倒毙在那里。断掌和被劈砍到中间半截的小腿正落在这个不哭不闹的奇怪孩子的手边,但他只呆呆看着前方,仿佛对此毫无所觉,只等着身后的烈焰把他给彻底吞没。
“……老师,这里有星兽的味道。看样子,是杜尼安人猎杀了这只星兽的幼崽,遭到了对方疯狂的反扑。”
孔法斯注意到洞窟门口处的空地上有着几点如星辰般闪烁着的鳞甲碎屑,这样小声说道。
而弗加洛则是向洞窟左侧的树林看去——一条新近开辟的三米多宽、数百米长的道路将树木给单方面地压倒下去,断裂的枝干和树叶被巨大的脚印给碾扁在泥地中——轻轻叹了口气:“不论起因如何,杜尼安人也是我们人类中的一份子。见死不救不是我的风格……伊库雷!”
把这孩子一起带回去吧。我收他为弟子,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了——
弗加洛这样负手而立,看着天空说道。
领命而去的伊库雷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这孩子面前,小心翼翼地牵住了他的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他从那个行将倾塌的洞窟中引了出来。出乎预料的,那个孩子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受到的打击太大而变成了行尸走肉。
总之,他们出来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回去的路上却多加了一个杜尼安人的少年……
而仔细想想,那也已经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上半年跟随导师出去进行有关星兽的研究的时候,好像还是四年一度的灶神节(二月二十九日)刚刚结束的日子,回程的时候已经接近五月的月底。经历了大约三个月的调养,导师又让这个褐色重瞳的杜尼安人来参加了入学测验,最后还宣布让他加入到我们圣达尼克魔武学院里面读书。其中所消耗的心力和精力,光是用言语恐怕无法表达出其中的十之一二。
(但让我们看看这星杀的小子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吧……基本上一周里面要因为自己的拳头给训导处的人给责罚至少两次。)
伊库雷走到主廊尽头那扇宏伟的钢制门扉前,对把守着门口的两位羽冠骑士揭开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下面的那张脸:“应导师弗加洛先生之邀。”
那两位戴着饰有华丽羽冠的头盔的骑士们从头盔的缝隙中看清了伊库雷的脸,躬身致意:“请进。”
说着,他们将手搭在那扇巨大沉重的门扉之上,缓缓向内推动,直到它形成一个可容一个人进入的口子。虽说有着能够一键打开这扇门扉的机关,不过基于校长的恶趣味,他还是喜欢在这里安置两位穿着这种夸张衣服的侍卫,用以彰显学院的权威。伊库雷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大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