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叹一口气,把手中的纸张给折了起来:“——总之,还是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呢?”
卢卡斯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事情,不过还是祝你一切顺利好了……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找我。”
“当然,到了那种时候的话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夏天露齿一笑,“晚上还有事,那我先回宿舍去了?这次多亏了你帮忙,下次再请你吃顿饭。”
“嗯,好的。拜拜啦。”
两人于租借的一间教室中离开,然后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夏天的步伐并不算慢,从教学楼到他的寝室一般只要花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到。
在这期间,他重新又思考了一遍之前问询的整个过程——无论是进来的先后顺序、进门时候脸上的神态,还是回答问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连说话时候的语气和小动作都没有放过——很快就感到自己的大脑有点困倦了下来。
“没有元气加持的话,感觉实在是很难保持这种持续思考的状态了,”夏天苦笑着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了一把,扶着楼梯的把手拾级而上,“总之,阿金西斯不可能对我有所隐瞒,红豺狗肯定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位——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在要看的,就是红豺狗到底是谁了。”
迷雾开始慢慢在他的面前揭开。夏天想起还有一位和红豺狗有关的人——一年七班的锐克,自己还没来得及和他见上一面,从他那里探探虚实——深觉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不少。
这次没有找到红豺狗的线索,也许可以从他身上再找到一些新的信息也未可知。
保持着思索的状态,夏天在来到寝室门前时几乎是下意识般地已经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在那里出现的是……
——僵硬地把脑袋转向他的云抱紫。
——云抱紫身后滚了满地的透明小玻璃瓶。
还有……
——浑身缠着绷带、一动不动地倒在倾塌的房门上的格雷。
啪嗒。
刚刚还拿在手上的文件袋就此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夏天把颤抖的手指指向云抱紫,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半天合不拢下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听我解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听他的房间里传来点怪声音,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云抱紫连忙冲上前来,双手紧紧抓着夏天的袖子:“然后格雷就自己一头撞了出来!你看,这地上的小瓶子都是从他手上的包裹里掉出来的!”
指着地板上那些滚得到处都是的小玻璃瓶子,云抱紫急着撇清自己的嫌疑。
“这瓶子的样式好像有点熟悉?”
夏天皱了皱眉头,俯下身子去捡起一个掉到自己脚边的小玻璃瓶,把它放在自己的眼前。然后,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虚无之血?”
身后的走廊里传来其他学生们回来的声音。夏天收拾起放在自己身后的鞋子,动作迅速地关上了门:“进去再说,先别声张——这眼前的事情也把我给弄迷糊了。”
蓝毛的正义使者……谁能想到他竟然就是自己的室友呢?
拉着云抱紫的胳膊把她拖回去的过程中,夏天带着点自嘲的想法这样小声自言自语着。
※
在这恍惚的幻梦里,我看见了自己的过去。
“十六号,你只是一个我买回来的奴隶罢了。记住,主人的命令是至高无上、不能违抗的。你要听从我给你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遵从我设立的每一条规则。如果你背弃了这两条中的任何一条,我就会让你尝尝鞭子的厉害——明白吗?”
眼前的视野中一片朦胧。在螺旋着上升的迷雾中,我看到一张老人沟壑密布的脸。那是我的第一任主人,我被他买下来的时候只有六岁。
“可是,我是有名字的人,我叫做……”
我冷淡地旁观着,那个小女孩在杀手集团的头目面前怯生生地反驳的样子。家姓是什么,本名是什么?时至今日,那种东西我早已经忘记了。现在就算是想要记起来,也没法听清楚那六岁的我口中的呢喃声。
只有在重新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有着一段不能释怀名字的时光。
呵,然后将发生的是……
啪——!
那个小女孩被一记耳光抽得在半空中转了两圈,然后重重摔落在地面上。
“到了我们的队伍中来之后,你就只剩下十六号这个名字了。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我对你那个愚蠢的本名没有任何兴趣。把你接纳进来也只是因为我们刚好需要点新血的加入。如果你的表现不能让人满意的话,我们就会即刻对你进行排除;这世界上五六岁的小孩子,要多少有多少,也不差你这一个——明白了吗?”
几乎都已经忘掉的冷酷面容,以铁石碰撞般的嗓音这样说道。
啊啊,头又再次痛了起来。在回忆起当时自己开始加入到杀手集团中的记忆的时候,身体像是本能地在排斥它一样,引发的头疼正是它不希望我重新想起那段往事的证明。
“弗兰小姐……”
轻轻念叨着那位把我从这里解救出来的女性的名字。
我的意识从烟雾环绕中唯一一处有光亮的地方冲了出去。
※
“他醒了、他醒了!”
在格雷的耳边传来这样的惊喜的女声。
试着坐起身子来,胸口处传来的剧痛让格雷不得不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然后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这是……哪里?”
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喉咙里如同被火烧过一般干涩疼痛,格雷几乎是下意识般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注意到这一点,坐在床边的人马上端来一杯水凑到他的嘴边:“来,请用——”
(这声音就是之前说话的吗?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应该是个女性……)
出于过去曾做过杀手的本能,格雷向后微微缩了一下,没有马上去喝那杯对方提供的水。像是知道他在担心着什么一般,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在他耳边:“别担心,要是我们想对你不利的话,之前你昏迷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
刚刚从昏睡中醒过来,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所以格雷此时还没有记起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但是,对方的话语和声音中蕴含着某种无法抵抗的魔力,让自己莫名就对他产生了信任感。于是,在稍微犹豫了几秒之后,格雷任凭那个坐在自己床边的人把水杯再次放到自己嘴唇旁边,低下头来咕噜咕噜地喝完了半杯水。
呼哈——在他小声长出一口气之后,这间光线暗淡的房间忽然整个都亮了起来。呆愣了几秒之后,格雷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推开了门。而来者的身份是……
格雷眯起眼睛。
——站在门边的夏天向他友好地招了招手,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
“至于你现在在哪里……其实就是在你自己的床上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