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迪斯特把目光转向柯隆：“然后，和格雷戈里同学所服用过的虚无之血所不同的——我们称为‘虚无二号’的这种药剂——柯隆已经在之前和我有解释过药效和副作用了。你再和其他人讲一遍，说得简单点就行。”

“……好。”

作为场中唯二服用过虚无之血的人，柯隆慢慢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次自己的供词对于塞拉他们对药性的判定有着重要的影响，当下也不推辞，开始慢慢讲述自己的身体在服用了虚无二号之后所产生的变化。

“和格雷戈里所说的‘头脑变得清醒’所不同，我在服用了虚无二号之后产生的第一感觉就是充沛的力量感。之后，脑海中迅速升起的就是一种想要破坏些什么东西的欲望——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能够感觉到那种程度的暴怒也让我自己吃了一惊，”柯隆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在回味当时的场景，但是他的脸上却一直带着一股忧色，“我想可能是因为受到了药物的控制，或者说至少是其中的某些成分有让人容易失去理智的功效……扯出魔导空调的外机就是在那种不自然的怒火中发生的。事后回想起来，我的确感到非常后怕。”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尼安人少年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痛苦之色：“那不是属于我的力量……我被一种借助了外物的力量给控制了头脑，只能说我还不是一名成熟的战士。”

站在他身边、比他高出一个头来的弗加洛轻轻拍了拍柯隆的背，出言宽慰道：“没事的，孩子，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以后只要能够引以为戒，我相信你是一定能控制好你自己的。”

兰迪斯特静静看着眼前这对师徒，目光闪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几个呼吸的停顿之后，他把目光转向塞拉：“塞拉小姐，你看根据他的这句供词，还有之前收缴上来的那瓶虚无二号的药剂……能推断出什么东西来吗？”

塞拉“嗯嗯”地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开口了：“根据我们对那两瓶的样本的研究，的确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药剂。在这点上来看，我们之前想要抓住第一位魔药师的想法是错误的……”

布罗姆若有所思地用右手指关节敲着桌面：“也许，真正怀抱着恶意去做这个生意的是第二位魔药师。”

这样一面交谈着，塞拉和布罗姆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对准了兰迪斯特的方向：“校长大人，您看这次的事情……”

兰迪斯特抿了抿嘴唇，用右手在自己的下巴上习惯性地前后摩挲着：“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显示，第一个人应该是星神会他们想要找到的人无误。至于第二个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对虚无之血进行加工，在现在掌握的情报数量不足的情况下，胡乱进行推测只会让局势变得复杂……”

听到这里，塞拉对着夏天使了个眼色，像是在示意他赶快说些什么。夏天也知道是时候上场了，便轻咳一声：“校长大人，在这一点上，我倒是有调查到一些信息——”

※

——那位小姐今天又来到了亚马兰老爷的接待室里了？

——是啊。自从盖恩斯少爷被退学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呢。

——你说他们每天都在谈些什么事情啊？

——谁知道呢？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可以点儿也不像是长辈和晚辈……

——哎呀，得快些把这两杯茶端进去才行，不然就泡老了！

——你小心点儿……

——……

泡茶的女仆们彼此窃窃私语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见慢，看起来的确是大户人家那种训练有素的女仆。在闲谈之中，她们很快便准备好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稳稳地端着托盘走进了接待室里。

室内——

“你这是在说什么？不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你不能走！”

亚马兰的双眼睁得老大，他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一阵潮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亚马兰那双薄唇上方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也在微微颤动着，像是在昭示着他内心的动摇。

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少女云淡风轻地端起女仆们刚刚送来的红茶，轻轻嗅了一下蒸腾而起的雾气的味道，然后用平淡的语气慢慢说道：“很抱歉，我不得不走。如果再留在这座城中的话，你们将会有大难临头。”

“大难……不，再怎么说也太扯了，”亚马兰重重把自己的背靠在沙发背上，双眼死死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现在兰迪斯特那个家伙也已经回来了，我们的护卫队在近十年的时间内一直保持着人员数量的增长，怎么可能会连你一个人也保不住？”

虽然和兰迪斯特那一派的人不是很对付——在利益冲突的方面——但是既然他能回来的话，圣达尼克公国的首都奥克兰城就处于相当安全的状况下。

按照上次见到兰迪斯特的时候的实力来判断，他应该是已经稳居于三井境界了——

但不管亚马兰眼中的希冀之色有多么强烈，面前的少女只是轻轻摇着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有的力量，光凭人数是没有办法抗衡的。”

眼见她去意已决，亚马兰在脸上露出露骨的哀求之色：“——但你想要自己一个人从奥克兰离开，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又能去哪里？侍卫和钱财都不够的情况下，要是你真的就这样走了，那我该拿什么东西去和家里的长辈们交待，怎么和你家的人交待啊？在你们家族里面派出来人之前，我自己的老爹和几个兄弟肯定都已经把我给活剐了。你行行好，再考虑考虑行不行？”

少女沉默了数秒，最后才慢慢开口说道：“对此我很抱歉，但是我这次非走不可。你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疯子……为了把我弄到手上，孽物们将不惜一切代价。”

“在这个节骨眼上抱歉可没有用啊，我的大小姐，”身为圣达尼克公国里最负盛名的绿珊瑚商会的下一任继承者，亚马兰在这位年纪不到自己一半的小姑娘面前几乎已经彻底失态了，“那是些什么孽物、是什么魑魅魍魉都不要紧。只要有兰迪斯特在，你就不用担心……”

终于理解到亚马兰从未直面过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它们究竟有多么恐怖这一事实，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最后站起身子：“总之，这段时间内多谢你的照料了。你问我要去的那两瓶虚无之血我也就白送给你了，以后让你侄子在做事的时候好好用用脑子。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亚马兰回复，她便提起自己的裙摆，向着房门外走去。饶是亚马兰再怎么焦急、再怎么无奈，他也没敢上前拦住这女孩离去的脚步。直到那鞋底踩过地板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亚马兰才颓然坐倒在亮得几乎可以照出人的倒影的地板上，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弗兰，你这次可真是把我往绝路上面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