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拍卖……拍卖人命？”

有人细声这么重复了一句。

青石神的发言无疑把这群竞拍者们的心理防线给冲开了一个缺口，场中所有学生们的行动都在暂时陷入了僵直的状态。

不论是还在椅子上坐得稳稳的、想要静观其变的鸵鸟主义者，还是已经站起了半个身子、打算就这样径自向门口处冲去的激进主义者，又或者是两边都不占、做好了起跑的准备却还把半边屁股留在座椅上的投机主义者，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被纳入了一个崭新的团体里，所有人在此时都只有唯一的一个名字：大脑短暂宕机、失去了思考和反应能力的懵逼主义者。

（青石神在这时候说出这种话来，无疑是想要杀鸡儆猴了。现在场上的局面有点不妙，青石神似乎是打定主意要下狠手了，必要时刻我们必须先手行动。暴露身份也无所谓，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但愿我的队友们没有被他的话给恐吓住……作战中要是对敌人升起了畏惧之心的话，开局就已经输了一半。）

虽然心里隐隐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动摇，不过夏天还是忍不住侧过头去看自己这桌的同伴们的反应——当然，因为全部都有好好戴着掩盖身份的面具的缘故，表情什么的是看不到了——不过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此时所有人的身上都散发出同一种氛围：那是感到相当震惊和厌恶的气氛。

透过面具上面的两个孔洞，夏天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们眼睛中闪烁着的光芒：有憎恶，有鄙夷，有惊讶，有愤怒……唯一没有的，是夏天在其他桌上的那些竞拍者们清晰地表现在外的恐惧感。

戴着帽子的青年恨恨发话了：“什么啊，那个家伙……擅自玩弄着别人的身家性命，他到底是把人命当成是什么了？”

伪装成男性的拉弥雅对于青石神的这种做法相当不感冒，心直口快的她也是立即就把自己的感想给说出了口。站在她斜对面有三个身位的赫塔斯似乎是听到了这边传来的声音，却意外地没有对她的发言做出任何反应，而是微不可查地揪紧了眉头。注意到他的视线朝向并不是对着拉弥雅，而是朝向整个拍卖会场的正中心处，克萝诺故意沙哑着嗓子来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作为玩笑的话也已经开得太过头了……我说赫塔斯队长，在这种人的手下打工的话，日子应该过得挺艰难的吧？”

赫塔斯的反应说不上快，在注意到克萝诺在面具下的双眼一直盯着自己在看的时候才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最后才用手指指着自己的下巴：“呃，你是在对我说话？”

从赫塔斯的话中听出错愕的意味，克萝诺故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你啦。不然我和谁搭话，我们这桌上还有其他人在青石神的手下办事不成？”

“抱歉，是我问了个蠢问题……”

“啊哈哈”地笑着的赫塔斯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点含糊地说道：“怎么说呢？总之，无论在谁手下办公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难处吧。只要薪金还过得去的话，我们这些探索者们做什么事情都行。”

敏锐地捕捉到了和金钱有关的字眼，目前为止一直有气无力地趴在桌面上的希格露恩猛地抬起了脑袋：“你说什么，薪金？”

赫塔斯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是人总要填饱肚子，在没得选择的时候也要被当成雇佣兵来使唤。”

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格雷低声重复了一遍：“雇佣兵？”

“没错。实际上，这次那个叫做青石神的家伙在和我们谈判的时候，已经明确地表示了‘这是一个在必要的时候需要我们使用暴力来强迫别人就范’的行动……因为太久没有入账的缘故，我们不得已才接下了这次的任务，”赫塔斯的脸上出现一抹苦涩之色，像是对当时答应了青石神的要求的自己感到后悔：“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家伙分明就是想要让我们在这个时候为他卖命的。”

的确如字面意义所言，这次的活动确实是需要探索者们协助青石神来“卖命”了……

“当然，我是不会让你们这些还待在场下的家伙们来购买一个人的性命的，”青石神用五指捏起巴吕科脑袋，如打量着什么商品一般环视着这位被双脚离开了地面的少年——最主要是那张被捏到变形的脸，语调阴冷地说道：“毕竟，我们都是些合法的生意人，不会去做这种和奴隶交易没什么差别的事情。能够有资格买下这条命的只有他自己，我们可是正经的商人……你说对吧，红豺狗？”

“……您说的对。”

待在台下某张桌子侧边的一位药商这样点头肯定道。

自己的俏皮话得到了听众的认可，青石神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巴吕科的左脸，语调低沉地说道：“所以呢，巴吕科同学：你打算为自己的这条命出多少价钱？”

不等身上痛的快散架的巴吕科回答，青石神像是丝毫不介意他的鼻涕和眼泪沾到自己的手套上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说实话，我其实已经在心里为你预估了一个合适的价位，但是我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说出来。如果没有悬念的话，拍卖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无法给人刺激的拍卖会绝对不是一场好的拍卖会……你不这样认为吗？”

“……”

憋得面红耳赤的巴吕科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拼命点头，用力之大甚至将悬在空中的双腿都给带得晃了起来。他现在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神经病了，待在青石神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欲哭无泪的巴吕科现在只求自己能够尽快解脱，赶快离开这个疯子的身边，越远越好。如果非要加上一个期限的话，巴吕科希望是一万年。

亲眼看到了巴吕科的答复，脸上挂着微笑的青石神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能理解的话，那就太好啦——我给你一次机会吧，巴吕科同学：我让你为自己无价的生命出一个价钱。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就直接放你走，我说到做到。友情提示：出价一定不要太高，要是最后你出不起这笔钱的话我会很生气；也千万别太低，经手廉价的商品对我而言是在作践自己。”

“来，出价吧。我倒数三个数，你直接把价格给报出来。我是一个惜时如命的人，你可千万不要耽误大家和我的时间哦？三——”

这、这是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啊？

听完青石神的这么一大段话，巴吕科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庞大的信息量让他感觉到无所适从。

你开口就是让我给无价的生命出一个价，这本身不就是大有问题吗……？

“二——”

不不，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冷静地想一想，巴吕科，用上你的所有脑浆！要是没有得出正确答案的话，你可能会死在这里啊！算上我的家庭背景，我现在的全部身家，还有我的人脉关系网，我的这条命大概值……

“一——”

……………………………………值多少钱来着，怎么算啊？

“——时间到！”

巴吕科徒然地张了张嘴，有一个微不可查的音节从他的喉咙中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