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桓的反应,夏楦同样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三皇子夏栩想要夏桓凭借着粮草之功,而后立足朝堂,分化一部分属于太子的势力。
同样的,对夏楦而言,自然也是希望夏桓能够影响三皇子夏栩以及大将军季术在军中的威望。
而且,从这次夏桓主动带兵出征齐国来看,他显然已经触动了大将军季术的利益。
尤其是如今有四支番军投入了夏桓的麾下,更是使得季术颜面顿失。
换句话来说,夏桓的存在,已经令季术感到了威胁。
哪怕这威胁还微不足道,但是,只需一点点,便足以令双方站在对立面了。
“愚兄自然不是那冷心之人,愚兄只是想提醒你,尽快地想好日后想要走那条路而已。这次北伐也算是大胜了,你功劳也不小,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夏楦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令一旁的楚太后和景皇后听到了。
景皇后本身就是洞悉朝局的人,又有太子做了铺垫,自然也就顺口说道:“是啊,桓儿,如今成了家,也需要尽快选择日后的目标了。你父皇虽然严格,但也是有功必赏的人。哪怕是要那三川郡,本宫看也是可以的。”
楚国自从太祖开始,便一直极为强调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甚至,就连如今的楚皇夏泽也是大大小小打了十多仗后才被当时只是陈王的太祖封为世子。
以前,夏桓没有任何功劳,甚至名声不显,因此,就封颍上君的时候,景皇后便已经很是满意了。
但是,如今夏桓替楚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景皇后自然不会坐视自己的儿子吃亏。
景皇后说完,还不忘看向太后说道:“母后,您昔日里最疼爱桓儿了,可不能让他吃了亏啊!”
楚太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不过,楚太后虽然是这么说,却并没有说得更具体。显然,她也知道,这一切的主动权,都还在楚皇的手中。
“多谢大母。”面对和蔼可亲的楚太后,夏桓恭敬地行了一礼。
“母后,这梅花也看了,外面天气寒冷,还是先回宫吧。”仅仅只是提了一口,景皇后便又开口终止了这个话题。
身处后宫的她,显然更明白什么叫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不过,楚太后对韩懿的喜爱似乎超过了夏桓预估。
原本按道理来说,夏桓应该带着韩懿离开了。但是,无奈楚太后太喜欢,非要拉着韩懿再说会儿话。
借着这个机会,太子夏楦又冲着夏桓说道:“老七,你也许久未回来了,不如随兄长走走?”
夏桓看了一眼楚太后等人离去的身影,应道:“喏。”
冬日里的出皇宫,虽然没有银装素裹,但是也是被各种常青树和梅花点缀着。并不会显得枯燥无趣。
夏楦既然要和夏桓单独聊聊,自然也是带着浓浓的目的的。
两兄弟走过了一条漫长的宫道后,夏楦方才开口说道:“三兄还有十日便可回都了……”
夏桓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似乎比预期之中,要早了几日。”
“那是当然,他可不会放心你我兄弟二人同时在寿都之中。”夏楦依旧带着平静的笑容,但是语气之中的寒意却是比这冬日更甚几分。
“愚弟听不懂兄长的意思。”夏桓摇了摇头说道。
对于夏桓的装糊涂的模样,夏楦也不在意,却是收起了之前的冷意。
“你和老六在齐国擅自行动,若是失败了还好,可惜竟然如此顺利。你认为,三兄会怎么想?”
“自然是高兴至极。”
“呵呵。”夏楦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一时之间,宫道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夏楦带着夏桓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走到了正殿的门口。
今日并非是上朝的日子,因此,正殿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不过,那庄严的外表却是依旧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么多年了,我也总算是想明白了……”正殿口,夏楦忽然再次开了口。
夏桓微微侧身,作出了一副聆听者的模样。
“曾经,我一直在想,以父皇的才智,难道不清楚百年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吗?”
夏楦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却听得夏桓一声冷汗。
诽议国君,这在哪朝哪代都是重罪。哪怕夏楦是太子也不例外。
“如今的世道虽然比起战国而言,太平了不少。但,终归还是个乱世。”夏楦仿佛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有多危险,依旧盯着正殿,自言自语。
“诸国不灭,战乱不止。我还记得,当初大父每次教导我们时,都会这么说一遍。武功当道,文治何从?从一开始,文治便是不如武功的。”
“就是如此,父皇却是依旧将兵甲大权交付予了三兄,这样,令我这个太子如何自处?”
话说道这里,已经不难听出太子夏楦的怨气了。
夏楦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释怀的笑容,说道:“不过,后来我明白了一点。”
“哪一点?”这是夏桓第一次忍不住问道。
“楚国离不开季术季大将军,就像汉国离不开周亚夫,齐国离不开蒯牧一样。不过,我乃母后之子,便注定了不可能和季氏走到一条道上。”
太子夏楦的话,宛如一道惊雷,瞬间在夏桓的心中炸响了。
既然太子与国之柱石不可能走到一处,那么与其玉石俱焚,不如择一保全。
那么,楚皇放弃掉的是谁,保下的又是谁,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或者换句话说,首祸者亡。
不难想象,一旦太子夏楦登基,已经掌握了一定实力的三皇子会作何反应。
以如今楚皇夏泽的威望,以及寿都之外五万天下第一师神武军,短期之内,三皇子和季术定然是不敢有所动作的。
但是,所谓一朝落后便会时时落后。
三皇子和季术会极其顾忌,但是占了大义正统的太子,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消减季术的影响力。
势力的消减,定然会带来进一步的危机感。
要么这季术于三皇子在这越来越浓的危机感之下,选择爆发,要么便会默默灭亡。
不过,即便是他们奋起反抗了,又有赢的机会吗?
筹谋覆国,没有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准备,根本不可能。尤其是失了先机的情况之下,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季术的手中虽然占据了番军的一半以上,但是,这些部将却是几年一换。也就意味着,季术想要从上至下,完全控制住一支番军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没有了正规的番军,那么他们所能依靠的力量,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掏钱培养的名义上的番军了。
忽然,夏桓再次想到北伐之前,楚皇夏泽私下里向他透漏的那些消息。
这场北伐,从一开始除了要击败齐国和汉国,同时也有消耗那些世家资助起来的番军的目的。
想到这里,夏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