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怨，不怨……”

叶兰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里满是希冀，分别十五年，他每天都想着她依偎着自己，像其他女孩儿一般，娇俏地唤他“哥哥”，在他身边撒娇，但是真的见到，要她唤他一声“哥哥”，却艰难如此。

他眼中的希冀慢慢散去，嘴角温软的笑意却不散，只是眸中略带忧伤。

而后，他听她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以为她那一句“哥哥”，是唤陪她一起成长了十四年的芸楠，但是她却一只手小心翼翼又略带紧张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十五年，他养成了沉稳如山的性子，他运筹帷幄，驭下有方，虽极力护短，却手中亡魂无数，但是这一声期盼了十五年的“哥哥”，却让他心中疼痛酸软。

他怔怔地看着她，再看看她小心翼翼牵着自己袖口的手，他却忍不住湿了眼眶。

“兰曦，兰曦……”他哽咽着，伸出双臂，轻轻缓缓地将她拥在怀中“你再叫一声，再叫我一声！”，言语中充满激动，充满思念，夹杂着些许叹惋。

“哥哥……哥哥”她一遍遍轻唤，小心的像是害怕惊走落在肩头的鸟儿。

他一遍一遍地点头，双臂轻轻环住她，却一丝不松，像是捧着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小心翼翼。

穆芸楠坐在一边抿唇微笑，笑容里充满欣慰满足和宠溺。

静默地行了一路，日头将落时，马车停了下来，穆芸楠与叶兰青早已换了一身装扮，带着穆芸楚住进了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三人定了一套间，因穆芸楚怀有身孕且身子不好，加之一路的追杀，他们不放心她一人，何况她一身武功已经尽数废去。

面对至亲之人，穆芸楚从来不隐瞒，她告诉了二人自己有前世记忆的事情，叶兰青听罢，震惊之余却还是有所不解。

“既如此，为何你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叶兰青问道。

穆芸楚看了看穆芸楠，道“哥哥该是知道的吧？”，又转向叶兰青道“其实我从小便没有部分记忆，就是现在，我的记忆也有一部分很模糊，像在水中浸泡过的水墨，有些颜色痕迹，却不知道是什么！”

叶兰青刷一下扭头看向穆芸楠。

穆芸楠抬手轻咳了几声，抬眼看了看叶兰青，不急不缓道“芸儿说的不错，当年父亲将她抱回家，第二日冰灵寺慧善大师便被悄悄请进了将军府，圣君知道之后专门派了于德海来问过，父亲只说母亲生妹妹差些丧命，是以，请了慧善大师往府中驱驱邪气！”

“说重点！”叶兰青终于忍不住，冷声道。

穆芸楠瞟一眼叶兰青，撇了撇嘴，道“慧善大师与奶奶是至交，早在芸儿进府之前，他便算了一卦，只说日后府中有女孩儿，定要请他看看，当时芸儿进府后，父亲便借着趋避邪气让慧善大师进府，用他七十年的功力封了芸儿之前的记忆！”

叶兰青蹙眉看着他，却终究一句话不多说，他知道他们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她。

“在梦里”穆芸楚突然开口道“有一个小女孩被抱走了，然后被抱回来的小女孩代替了她！”

穆芸楠与叶兰青猛然抬头看着她。

“那个被抱回来的小女孩，是我，被抱走的……”她扭头看着穆云楠，问道“是哥哥的亲妹妹吧？”

穆云楠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良久，默默点了点头。

“她……现在哪里？”她问。

穆云楠看向叶兰青，询问他意见的眼神。

“她就是现在北朔最小的公主，夜明烟！”叶兰青道“当年姨夫保住了你，将她送出，刚好夜宵逸的正妃生的孩子与她同年同月同日，但是却是个死胎，加之产妇血崩，夜宵逸虽十恶不赦，却对他的妻子甚好，他害怕她接受不了失女之痛挺不过来，便命人四处打听刚出生的女婴！”

“孩子胎死腹中，也是算计好的吧！”穆芸楚低头道。

叶兰青点头“所有的一切都是算计过的，当时夜宵逸四处寻新生婴孩，姨夫派人将自己的孩子快马送进了北朔，在被褥中塞了孩子的生辰八字，装扮成弃婴，夜宵逸当时着急之下并没有查真伪，便将孩子接进北朔王宫，后来听说那孩子与很讨人喜欢，是以，很得夜宵逸宠爱！”

穆芸楚不说话了，她自觉有愧于夜明烟。

穆芸楠将她的心思看透，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芸儿，你不必愧疚，当时全天下都传北朔新生小公主是帝女下凡历劫，是坐天下的女帝之命，我们，也是为了保护你，再说，明烟这些年也未曾受苦，她的生活都是父亲算计并且安排好的，她能理解！”

穆芸楚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

“当时我逃离北朔太子府时将她一并带了出来，她说她不是北朔真正的公主，想要寻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是我在北朔耽误了一阵，后来回了天齐又各种事情不断，一直未曾寻到她的消息！”

她两眼充满希冀地看着穆芸楠和叶兰青。

“当日你掉落黄陵之后父亲便从慧善大师处传信给我们，她随着云暻他们出了北朔，刚入天齐边境，我们便暗中将她接走了，如今，她与母亲在一处，云暻知道她的身世，也未阻拦，只是再三嘱咐我们，要我们当心她！”穆芸楠道。

穆芸楚点了点头，她早就从云殇处听说了，当时先帝派云暻护送夜明烟回北朔，她再途中借机给云暻下了慢性毒药，她当时听罢便怀疑，以云暻的聪敏，就算再没有防备，也不会轻易中招，如今听穆芸楠这么说，她便知道，云暻当时是故意中毒，还好她在给他解相思染的时候将他体内的余毒也拔除了。

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就算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北朔真正的公主，但是夜宵逸待他胜似亲生女儿，她做些什么，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夜明君待她也是极其宠爱的！”

穆芸楠与叶兰青不可置否。

三人又交谈了一阵，大多都是这些年三人的生活。

“哥哥……一定要收复河山吗？”穆芸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叶兰青，却是小心翼翼地问。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夜氏杀我父，逼死我母，夺我河山，致使你我兄妹分离，让你在外尝尽困苦，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我与他夜氏，不死不休！”

叶兰青说这些话的时候杀气腾腾，眼神也冷若冰刀。

“兰曦？”他突然扭头看着穆芸楚，道“我知道夜明君于你有恩，但是在大义和世间仇恨之前，不容我们心软，不然，你我万劫不复！”

穆芸楚微笑点点头“我知道，哥哥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无论你们做什么，我总是支持的！”

叶兰青轻轻抚了抚她的发，起身道“放心，哥哥以后会保护好你的！”

而后与穆芸楠一起出了门。

“早些休息，你如今身子不好！”他温软一笑，带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