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芸楚突然发力，让对方惊诧之余，惶恐不已。

所有的弓弩，对准的角度，恰好是他们，准确的说，是对准了夜明烟，第一发射中之后，其他弓弩立刻调整位置对准了他们这些军中指挥之人。

廖城本来布满皱纹的脸，一皱眉之后更是不见眼，他紧抿嘴唇，心中对敌方这个新进主帅凭空生出了敬畏来。

一个看似是黄毛小儿，没什么沙场征战的经验，小身板似乎被风一吹就倒，与之身后坐着的花展颜一对比，更是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来。

而恰恰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黑不溜秋，面黄肌瘦，怎么看怎么像小兵的小子，计谋连环，将他们围困于此，夺其武器，还当着他们这许多人的面，生生重伤了他军中将领和郡主，又不至于射杀死。

廖城心中徒生寒意，他看的出来，夜明烟被重伤，没有丢了性命，并不是对方失手，而是故意而为，就像猫捉了耗子之后不会立马吞入腹中，而是要用爪子拍打，玩弄到没有兴趣之后，才会开口咬死。

此时的他们就像猫爪下的耗子，任其搓扁揉圆。

廖城戎马一生，只有敌人在自己刀剑长枪之下或热血喷薄宁死不屈的，或涕泗横流跪地求饶的，自己哪里受过这等侮辱。

他只觉热血冲脑，怒意横生。

“列阵！”他将手中旗子一扬，吼道“欺我军，辱我主，儿郎们，今日之战，哪怕流血千里，也不能说一个退字，与本将一起，与狂妄小子一决死战，临阵脱逃者，就地正法！”

穆芸楚的目的达到了，她并未说话，只是高举手中的旗子，来去挥挥，手下将领兵士很快便变换了对阵。

从夜明烟来，她就再未说一句话，其他人不了解她，她可以凭借一点口技易声的工夫蒙混过去，但是夜明烟不行，她们之间，虽然只是在北朔的短短数月交集，但是她心中清楚，夜明烟了解她，一旦自己开口，哪怕变换声音，也不能彻底隐藏自己。

百丈之距，很快，双方将士厮杀在一起，花展颜端坐在穆芸楚身后，盯着她周围，准备在任何时候，危险向她时，能第一时间保护她。

丹青，木棉和锦夙也在她身边三丈之内，一边斩杀就近的敌军，一边叮嘱她小心。

“战争实非我所愿，但是欠债都是要还的！”她对花展颜道。

“我知！”换展演点头“芸儿，今日败了夜明烟，你做何打算？”

“本来我不打算来，哥哥说你和苍穹接连被夜明烟算计兵败，我害怕苍穹行事太过君子，你又从来不懂行兵打仗，所以瞒着哥哥偷跑来帮你们，我已重伤夜明烟，若不出所料，廖城应该会立刻着人将她送往夜明君身边去，而夜明君定不会再允她在军中，更不会允她带兵，只要她不在，便好办多了，有时候，女人的歹毒心性，才是要命的！”

“等败了夜明烟，我便赶回去，师父和毒娘还在哥哥那里等着我，我出来已经快三个月，孩子不能离开我身边太久，我还是要赶回南海青云峰的！”

“你可想好了，与我一同回去还是留在军中？”她又问花展颜“哥哥作为天齐的将军，来帮哥哥收复河山，夜明君应该有疑惑，他不知我的身份是北朔前朝公主，我只说芸楠受恩于哥哥，是来报恩，但是你若短时间在军中，他也许会觉得你是因为当初我被劫来北朔，借机为我报仇，但是时间久了，凭夜明君的聪明，定会从中看出什么的！”

“你不希望他知道你的身份？”

“能不知就不知，能晚知就晚知吧！”她道“毕竟，我不想与他之间有这一层生死之战！”

“但是你也说了，我们的出生已经决定了我们要做的事，甚至要面对的人，芸儿，是敌是友，从你家破人亡，流落他乡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哪怕你与他之间有再深的情谊，也是枉然，不要自欺欺人！”

“我知道，不过是能维持一日，也是好的，这种美好不能永存，那就当做黑暗之前的障眼吧，假象也好！”

“这些年看够了这些，历经生死，也看惯生死，我不想再看着有人因我而死，如果可以，我只想陪着两个孩子平安长大！”

花展颜点头“芸儿之愿，就是我之愿，等这边战事了了，我随你一道回去，趁着他们还小，多笼络笼络！”

前方两方士兵血战成河，穆芸楚虽与花展颜说着话，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战场，她皱了皱眉，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夜明烟这边，若是一个夜明烟，她轻而易举便可打败，但是廖城毕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经验比她丰富，兵法谋略更是不在话下。

眼看东方已经慢慢泛白，穆芸楚心中有些着急，若错过这个时机，等到天亮，自己定的计谋便不可用了，到时候谁胜谁败，很难说。

“这样下去不行，得下猛药，成败就这一次！”

“放信号，让凤阳和苍穹向内收拢，两边夹逼，务必要在一日之内拿下蟠螭山，这边，鸣金收兵！”

“主帅！”手下将领不知穆芸楚何意，惊讶道。

“这是命令，鸣金收兵！”

穆芸楚突然收兵，让廖城一怔，明明处于上风，为何突然收兵？

但是很快，廖城便面色大变。

穆芸楚后方百丈，突然喊杀声震天，夜雾茫茫之下，烟尘滚滚，火光照耀，援军足足有五万之数。

廖城大惊，本以为敌方手下不过是前几战剩余的残兵败将，不足八万，与自己的士兵数量足足相差两万之余，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五万，对方又士气高涨，若战下去，己方必败无疑。

“退兵！”廖城大喊。

对方士兵像泄闸洪水一般涌退，穆芸楚打马大喊“乘胜追击！”

正在退兵的将士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前一刻还说收兵的主帅，为何突然又追击？

廖城退兵很快，并未选择与苍穹和凤阳的军队硬碰硬，而是选择了侧面，直接退入十里外的冰湖一带。

冰湖一带地势凶险，易守难攻，本来就是夜明烟的第二军营驻扎地，是以，穆芸楚在诈赢之下，也不敢贸然追进，不过是虚张声势，不给敌人回头反应的机会。

停战之后，花展颜才看到穆芸楚的布置，原来那五万之数的援军，不过是她利用天黑，让士兵扎的草人，再布以布，演了一场巨型的皮影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