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叶兰青允诺，穆芸楚心中欢喜，是以，吃完早膳，便与丹青等人准备赶路。

“哥哥！”她扯着马缰突然转身。

“又不去了？”叶兰青调笑道。

穆芸楚扯出一个笑，却有些苦涩“不是，只是想起一件事！”

“当初与夜明君见面，他提了我们之间交易的条件！”她又道。

叶兰青不说话，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当初穆芸楚来时，并未说夜明君究竟提了什么条件，只是比较委婉地问他，若又朝一日夜明君成为手下败将，他能不能不赶尽杀绝，因此与叶兰青之间生出了嫌隙。

谁都知道她与夜明君之间的交情，如今虽是敌我双方，她却不愿看他命丧自己亲生哥哥之手。所以之后，他们谁都不再提起当日她去见夜明君时，他提了什么交易。

如今她主动提出，大家都有些期待，却并不开口去问。

“他说，最后一战让我带着孩子去！”她道。

叶兰青蹙眉“你必须去？带着孩子？”

穆芸楚点头“他想看看孩子！”

“兰曦！”

“我知道，哥哥，江山之争，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不会再干预，不会再插手，在蟠螭山出手，一来，是真的想报了当初在北朔时，被夜明烟算计的一箭之仇，二来，虽然你是苍穹真正的后主，但是他跟随我十年，我不愿他就这样在夜明烟手中。”

她看了看花展颜，又道“他与我同生共死，患难与共，是这个世上，除却云暻和两个哥哥之外，我唯一的精神依靠，我不能失去云暻，同样不能失去他，说我贪婪也好，说我贪心也罢，我就是不能任由夜明烟那样一个女人，用下三滥的手段害死我珍视的人。”

“肖逸君因我而死，倾浅和银雪因我而死，就连孙嬷嬷，也是因我而死，父王母妃，更是因我而死，虽然我至今记不起来，但是他们都是我真爱重视之人，我不要再有人为我丧命！”

“所以我违背了哥哥的意愿，出手教训了夜明烟，让你们担心！”她又道。

“我答应了他，最后一战，必定会来，无论是哥哥胜，还是这江山继续姓夜，我都有的选择！”她微微一笑。

“选择？”叶兰青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瞒哥哥，若他成为哥哥手下败将，若他不愿我为他求情，若哥哥执意要赶尽杀绝，我替他收尸就好！”

叶兰青面色顿时变了，声音了冷了许多“那若我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呢？”

穆芸楚一笑，眼中却噙着泪水“若哥哥成为他的手下败将，若哥哥的骄傲不允许我为我们谋求一条生路，若他执意不肯放哥哥一条生路”

“我们？”叶兰青眉目蹙的更厉害。

我就知道，兰曦，无论如何，你都会将自己困在这个死局中，都会为难自己，都会将自己卷入这纷争之中，都不会任由我们将你从这生死之战中摘出来。

“对，我们！”她笑道“叶兰青和叶兰曦，北朔前朝太子与公主！”

“若我成为手下败将，若我的骄傲不允许你为我求情，不允许他看在你的情分上放你我一条生路，你待如何？”他有些恼怒道。

“生死作陪！”穆芸楚轻轻巧巧突出四个字。

“东瀛，西蜀，南越，北延，天齐五国公主，却是外称，但是我更是北朔前朝公主，是有帝女花之命的公主。”

“所以呢？”叶兰青语气已经怒了，带着凌厉。

“所以，与哥哥同生共死，生死作陪！”

叶兰青彻底怒了“那你还去找什么云暻，还顶着恶毒，冒着危险，生下他的孩子干什么？既然要与我生死与共，又为何要有这么多牵绊？”

“不一样！”她摇头“他好，孩子就会好，哥哥，我此生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去，但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有孩子，没有我，他起码还有牵绊，等孩子长大了，他便也忘记我了，就算忘记不了，也淡然了！”

“叶兰曦！”叶兰青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她，怒意横生。

从兴兵复国开始，他虽言明，以前朝小公主为尊，但是他从未想过，要将她卷入这是非中，卷入这江山之争中，将她陷入这两难境地中。

他想过，若复国不成，不成功，便成仁，等黄泉相见，他自请罪于父王母妃。

“若哥哥赢了呢？”穆芸楚在这时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其实我有些邪恶呢，虽不像夜明君死，但是却更不想哥哥离开我，更不想在千辛万苦抢回一条命之后，再去送死，我还真舍不得云暻，舍不得两个孩子！”

“所以，哥哥为了我，也要打胜仗！”

她再一次完全截断叶兰青的话，笑意嫣然道。

“兰曦！”

“好了，世间不早了，该启程了！”她又打断了他的话“哥哥记得哦，不管最后一战谁胜谁败，定要通知我来，若哥哥……”她顿了一顿，强压下眼中的泪水，道“若哥哥到时候忍心我一人走黄泉路，饮孟婆汤，渡忘川河，过奈何桥，便可以蒙骗于我！”

“你！”叶兰青额头青筋凸起，这是他最不愿谈及之事，她今日却云淡风轻地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

“若哥哥想让天下任嘲笑堂堂帝女花，说话不算数，也可以无视今日我说的话！”

叶兰青完全不说话了。

“好了！”穆芸楚仍旧嫣然一笑“真该启程了！”而后转身，扯了扯马缰，踢了踢马腹，背对着他们挥挥手，一句“后会有期！”之类的离别之言也不曾说出口。

她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再见，或许对叶兰青来说是皆大欢喜，或许，是挥剑自刎，但是无论是什么结局，她都会心痛，心痛那个对她有过恶意，之后对她深情的男子，心痛久别十几个春秋，却又一朝身死的哥哥。

而叶兰青，也面色苦痛地立在那里，与穆芸楠一样，秀眉紧蹙。

“芸楠，我是不是错了，不该兴兵复国，不该报仇雪恨，不该与她相认？”

穆芸楚和丹青一行人，已经扬鞭打马跑出了好远，二人依旧目光追着她的身影。

良久，穆芸楠才道“不是你的错，她生来冷情冷性，却又重情重义，你不与她相认，难道等着有朝一日，她站在夜明君身旁，与你为敌？那时再告诉她真相，会让她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