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狐毛根根分明,围在夏忽的脖颈,更衬得她巴掌大的脸皎然滢洁,唇色鲜红,弯弯的蛾眉映着寒星般的双眸,长发漆黑如墨。一黑一白色彩交映之下,引得无数人的侧目。
她在望仙楼的门前站立了半响,平复了心底的不安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才踏了进去。
不出所料,小二把她引入楼上的雅座,一撩开月白色慕纱的幕帘,夏忽便望见了青衫男子。
小二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当雅座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青衫男子一撩衣摆,直直的朝着夏忽跪了下去,噔噔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我对不起小姐,若不是当日……当日……我稍有疏忽……”
夏忽也朝着青衫男子跪了下来,叩了一个头,然后才扶起青衫男子,淡漠的问道“还劳烦您将当日的事情详详细细的都告诉我,我定要找出凶手!”
青衫男子在软塌上坐下,一字一句的说道“歪脖子柳树那几间房舍与我的宅邸是相连着的,中间只隔了一面墙和一小段的密道……事发当晚,有人拿了三皇子敕令,闯入我的家中,下令搜查,我为了防止少爷暴露,只好将少爷藏进了密道里,那群人一直纠缠在家中,我不得分身。”
“不过几时,便着起了火,火是从歪脖子柳树那里烧起来的,火势很大,……又有人拦着我们,后来……我的家里也烧起了火,滔天的火势……京城的禁军也坐视不理……”
“后来……那间密室早就烧成了灰烬,我在……那灰烬中找到了少爷的玉佩。”
青衫男子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递到夏忽的手里。
夏忽接过那枚玉佩,泪珠便滑了下来,她摩挲着玉佩,“你如何确定……来人便是三皇子的人?”
青衫男子道“来人手拿三皇子的令牌,也有三殿下手下的人,我也略微认识几个。”夏忽垂眸,静默半响,又抬了眸看着青衫男子“此事疑点重重,其一,他们为何闯入你的家中,是以什么理由?其二,为何只是拦着你,在家里纠缠着你?其三,既然全都烧了,那对方定然知晓,你是我的人,既然如此,那又何还要留下活口?”
青衫男子叹了一口气“来人只说是传三皇子令,例行搜查。其余的,我实在是……”
夏忽的心沉了下来。
从窗口望着无边的夜色,沉默不语。
华凉。
夏忽冷笑,她几乎差点就忘了,这个三皇子当初是怎样的冷情。
夏忽只觉得掉入了迷雾之中,无论怎样,都拨不开,无论是往前走还是往后走,都是湍急河流。
夏忽起身,对着青衫男子道“这件事,先生就不用再管了……姜家对不起先生……此生已经劳烦先生太多了,剩下的路,就让我一个人走完吧。”
夏忽围紧了披风,匆匆下楼。
青衫男子看着她的背影,沉沉的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愧疚和担忧。
人群往来拥挤不堪,夏忽走在街上,像是失了魂一样,被人撞了一下又一下。
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把拉出了人群。
夏忽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恍如隔世。
夜琅朝着她笑了笑,伸出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我见你呆头鹅似的,我望了你许久,你也没察觉。”
夏忽扯出了一个笑容,看着夜琅,张了张嘴“你怎么在这里?”
夜琅看着她的神色,笑了笑“走吧,陪我散散步吧。”夜琅举步便走,夏忽跟了上去。
两人沿着小巷走了一圈又一圈,夜琅的脚步忽然顿住了,转过了身看着夏忽,夏忽也抬眸望着他,夜琅笑了“我记得你当初,对我说,若安然无恙,便回大漠,了此残生。”
夏忽望着夜琅,点了点头。
夜琅仍旧在笑,疏狂一如往昔“那如今,可还作数?”
夏忽愕然。
夜琅说“我知道,你当初执意要来京城,是为姜暮,可如今,姜暮已经……现在应该是了无牵挂了吧,若让你随我去大漠,了此残生,你可愿?”
夏忽望着夜琅的眼睛,分不出他的话是真,还是玩笑,“夜大哥?”
夜琅笑了笑“我只是不愿你太苦。”
夏忽歪着头看着夜琅,映着疏星万点,忍着心中悲痛,强自笑道“苦吗?我不觉得。”
夜琅轻声叹气,“夏忽。你真的还要留在京城吗?”
夏忽笑了,“为什么不?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夏忽怔怔的看着夜琅,“我曾经以为,姜家的这场劫难,只是因为威胁到了皇权,皇帝不得不做出这种选择。我只想带着暮儿远走,过曾经向往的田园生活,可是,他们竟然要赶尽杀绝,暮儿已经……已经那样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为什么独独的让我活下来……夜大哥,我曾经也想放下,可他们欺人太甚……”
“这是你的命。”夜琅的声音响了起来,“夏忽,和我走吧,也许会让你好过一点。”
夏忽嗤笑“命?”
夜琅微叹,眸中清光闪动“若你执意不改心意,那我也无计可施。”
夏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低喃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夜琅一怔,旋即拍了拍夏忽的头“若我是你,做的不一定有你好。”
夏忽叹了一声,“何曾知晓,偌大的家族,最后徒留我孤身一个人。”
“你并不是孤身一人。”夜琅扳正她的身子,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又重复道“很多人,都在你身后,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夏忽凄然一笑,忽然正色道“夜大哥,我心里很矛盾。”
“有什么疑惑,大可告诉我,别的我虽然做不了,但是帮你梳理梳理心事,还是可以的。”夜琅看着夏忽,温柔的说。
夏忽垂下长睫,用手又拢了拢披风,跟上了夜琅的步子,语声低不可闻“若是挚爱和仇敌,是同一人,该如何是好?”
夏忽的徘徊和踌躇,夜琅看在眼中,却又因为这一句话,而沉默了。